叫一個醫生來敘別情,真是有病!
江夏很想拿話直接頂回去,可眼下、將來,徐襄和她,乃至越哥兒、齊哥兒,甚至朗哥兒,都要在人家手底下討生活呢,這人不但是上司,還是****獨裁的統治者,能一言定生死的。她哪裡得罪得起!
默了片刻,江夏抬眼,表情平靜,目光從容地望過去,淡淡笑道:“王爺抬舉,下官卻不敢逾越。若是王爺有什麼話要問,下官一定是有問必答的。”
你不是想聊麼?那麼我奉陪,但我也只限於回答問題罷了。
宋抱朴端起茶杯,半垂著眼喝了一口,這才重新抬眼看著江夏,笑道:“夏娘還是這般爽直性子!”
說完,他不等江夏回應,就站起身來,負手走到一側,抬頭看著牆上的一副字畫前,靜立了片刻,方才慢慢道:“我知道,你大概是看不得征伐戰事的殘酷,也看不得爭權的血腥……可,我想問你,難道我就該眼睜睜看著我從小寵到大的妹妹,被送去漠北和親,毀了一生?難道我就該親眼看著父親被人踏死在馬蹄下,卻苟且偷生,不報殺父之仇?難道,我就該予殺予奪,任人取了性命,再栽贓陷害一個與賊溝通,圖謀作亂的臭名,遺臭萬年?”
說到激動處,宋抱朴握在背後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頓了頓,略略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才轉回身來,目光湛湛地看著江夏道:“我父王為了自保,不惜自汙以存身,只為了顯示他胸無大志,對那個椅子上的人構不成任何威脅……可結果呢?小魚兒那麼無辜,卻被一而再地當做物件兒送出去和親。我從小克制隱忍,結果就是把被髮配西北……與其說是就藩,不如說是流放!”
江夏默默聽著。心裡除了感嘆,那股子因為成慶帝的死,一直堵在胸口的鬱氣居然散了許多。
是啊,宋希行、宋抱朴,乃至上一輩的裕豐帝和老萊王,說起來,不過是‘皇權之爭’‘成王敗寇’罷了,又有誰能分得清孰是孰非,誰對誰錯呢?
生在天家,無親情。生在天家,就註定了這一生的極致榮華,也註定了,這一生要經歷太多的明爭暗鬥,刀光劍影。說是一步一難,步步驚心,也不為過。
只是,這些與她有關係麼?
江夏捫心自問,她心中有氣的不是對宋抱朴怎樣如何,她只是生氣自己的毒藥被利用,最關鍵的是,其中有徐襄的參與。至於旁人,與她何干?誰當皇帝,她大不了不當太醫,尋個山清水秀陽光明媚的小城,過日子養娃去。
所以,宋抱朴慷慨激昂了一番之後,回頭對上的,就是一雙湖水般平靜的眸子。
江夏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他,目光平靜、從容,沒有任何的指責、怨憤,更沒有半點兒欣賞、讚歎,甚至連她眼中常有的悲憫都沒有,真正的清澈如水,透亮、乾淨,極漂亮,卻也極無情!
宋抱朴一剎那地愕然。驚詫和失措浮上來,讓他失去了對自己表情的一貫把控。
曾幾何時,她看向他的目光中還有些許掩飾不住的讚賞,有幾次,他甚至在她的眼底裡看到了柔情和淡淡的羞澀……是什麼時候,她看他的目光竟變得這般乾淨,無愛無恨……
難道,只是因為她嫁給了徐襄?還是,因為她生了兒子,成為了一個母親?
宋抱朴心思飛轉,暗暗琢磨的時候,江夏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來,聲音輕柔平和,道:“王爺,小魚兒什麼時候可以回京?”
宋抱朴愕然。
江夏臉上的笑容加深,道:“如今,天下平定,四海昇平,小魚兒不也應該回家了麼?”
宋抱朴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表情控制權,他嗤地一笑,擺擺手掩去眼底一閃而逝的尷尬,再抬眼,就已經又是那個雍容端凝,氣度如山如嶽的攝政王:“就知道你會問起她……喏,這是魚兒剛剛寫回來的信。若是你願意,倒是可以出京去迎一迎她。……她差不多也該到臨清了。”
☆、950。第950章 越哥兒的婚事
江夏接了小魚兒的信看了,信中言語寥寥,只是說不日進京云云。再看寫信的日期,已經有大半個月,算算日子,若是信件發出不久後出發,確實應該到了蘇北或者山東……
哼哼,這個臭丫頭,都要回京了,還不給她來個信兒……等見了她,再仔細算賬。
江夏將信遞迴給宋抱朴,隨即,也從荷包裡摸出那枚小印來,遞回去:“也不知朗兒怎麼把這東西抓回去了……”
宋抱朴卻豎掌擋住了江夏遞回來的小印,淡淡笑道:“既然是小子抓回去了,自然就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