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滯死寂。
舞樂的心猛地一突,呼吸暫緩,將視線從那水泥澆築的四人身上,一點一點挪到眼前這名一身素黑魍魎般的殊璃稚顏少女,她身影背光,雅緻玉顏如冰雪般剔透無色,袖子做得比一般的服飾寬大些,腰身緊收,這寒未料峭,她這一身尤其單薄質輕,迎風颯颯。
這樣一名如切斷了萬縷塵緣,夜訪三千凡塵嫡仙玄衣少女,既使端然清謐得再無害,再隨意,也不可忽略她本身擁有的絕勢強大之本性。
“他們已經動不了了。”
少女一句輕飄飄的告知,險些令舞樂直接炸毛。
所以說,她剛才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麼!?
完全沒有任何徵兆,他分明已經聚精會神地留意、觀測著她的一舉一動,卻沒有任何一處可疑時,她卻已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了手,何時動了?用何種方式動的手?
——他完全都感覺不到!
見她再次伸手過來,那雙如雕如琢,從指尖至裸露於黑袍外的一截纖細手腕,無一不細緻精巧,惹人心怡讚歎……
然而,這雙玉雕雪瑩的手落於舞樂眼中,卻無疑是如同毒蛇猛獸襲來,他梗著脖子,眼瞳發直,抑止住緊張欲發出聲響的喉結滾動,那藏於薄裘錦被之下的手掌微弓彎曲,暗暗壓抑著身體的蠢蠢欲動,等待著最佳時刻……
“石龍草,草蕨毒與四環蛇毒輾碎粉榍,毒性雖上等,但潛伏期過長,像這種程度的毒素……可毒不倒我。”
虞子嬰俯身,湊於他纖長白皙的脖頸處,小巧的鼻子嗅了嗅後,側過淡黛淺掃的眉眼,盯著他那線條凹凸有致,緊繃而僵硬的側臉。
話說正準備暗中施毒的舞樂,本就因為她那高深莫測的手段而謹慎緊張,卻不料聽她抖出這麼一番準確勘破他意圖的話,頓時,根根分明的長睫瞬間豎起,瞳仁縮緊,整個人徒然一震。
但他震驚的並非她識破了他準備對她下的毒行為,而是她說的這一番話彷彿似曾相似,又彷彿是昨日重現,那般巧合而莽撞至他的心臟。
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跟他說過。
【“千脂蔻、蟒藍毒、千葉蟲……製劑毒性中等,若透過面板接解會令人短暫麻痺、昏迷,若透過血液或唾液嚴重時會導致心臟跳動過快,衰竭停止……”
“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像你身上這種程度的毒,對我完全沒有作用。”】
趁著人被她說得發怵呆怔之時,虞子嬰挺腰一用力,便將足足比自身高一個頭還多一點的他輕巧從裘被內抱了起來,看起來半分沒覺得勉強。
舞樂一離了地,上身靠不著力,便朝後晃悠著仰倒,他下意識伸手一抓,便圈住了虞子嬰的脖肩處,雙臂軟軟搭在她身上,方將不穩的身子固定住,卻不想,由於猛然朝前,便控制不住力道,正面飛速撞向那黑衣少女的臉。
霍!舞樂及時剎住身上,否則險此撞上,那隻來得及被挽救出一層薄膜的厚度距離,他們四目相視,彼此間的睫毛交錯忽扇,由於靠得太近,呼吸氤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雙唇或許微撅都能夠直接碰觸到,舞樂怔怔地盯著那雙像無盡黑洞般,透不出一絲光亮,能汲取別人靈魂的眼睛,恍神停滯。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時局已經重新翻盤,有新的一番轉變了,你們竟在瑛皇國眼皮子底下做這等打臉的事情……就真不怕別人傾剿兵軋此城嗎?”
虞子嬰眼瞳微閃,平靜地瞥開,很自然流暢便與他錯開了臉。
舞樂驟然回過神來,抿緊蔻紅唇瓣,緊盯著虞子嬰那纖瘦鵝蛋小臉,鼻翼撲哧嗡動,漲紅著一張脂粉敷面,心形臉蛋,氣極敗壞地勒臂搖了搖她小腦袋:“你是誰?”
“別鬧。”虞子嬰梗住脖子不動,瞥了他一眼,眼沉幾分警告。
舞樂一窒,凝視著虞子嬰五官搜尋的目光愈發狐疑,愈發晶瑩剔透,他想了想,卻在看到轎邊矗立的四人時,若有所悟的神色一收,繼而定定地注視著她的眼睛,道:“你剛才說什麼時局變了?難道——今晚瑛皇國當真會派兵來剿毀呼鄂城不成?”
“一月一次,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趕巧不如說是早已預定下了,今日是最好的時機,亦是瑛皇國向朝淵國表跡的……最佳時期。”
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已的朋友。
瑛皇國這三年來,一直平衡於中端,三年前本該與朝淵國聯姻的事情在異域發動了全方位戰爭之際,便一直多方推脫,再加上朝淵之廂青衣侯無意,便拖延至今尚未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