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大隊長,你是不是沒做過飯?”張翠花知道男人們不好說這種話,她就不客氣,“一家十幾個人,我們做飯都三個女人緊著忙活。要是有現成的餾餾還行,這要是做新的,一做就得三四十斤。和麵、揉麵、做饃、上鍋蒸熟,一鍋還蒸不下,忙忙活活最多吃個兩三天又得忙活。你要是一大隊四個食堂,一個食堂得有五十多戶人家,一共得二百來個人。我給你算算賬啊,這二百多個,大人起碼得有一百來個,一頓飯……吃飽還是半飽?”她問張根發。
張根發被她說得有點懵,下意識道:“當然是吃飽,**是要讓老百姓吃飽飯的。”
“哦,那更好說,要吃飽一個男勞力一頓飯得五六個窩窩頭,一個孩子得至少兩個,這一天就得一千多個好不好還得兩千個。你算算得幾個人做?”
張根發不服氣,“我們有專門的炊事員做飯,算工分的,這樣就能把大部分的女同志解放出來,讓她們不用看孩子不用做飯,專心搞生產就行,咱們生產又要翻倍!”
張翠花道:“那你起碼得有七八個婦女,一天到晚腳不沾地地忙活,也不一定忙活得完。夏天還好說,冬天兩百個人等著一口鍋吃飯,前頭吃完了後頭還沒排到,飯菜都涼透了。”
“張翠花同志,肯定有困難,咱們要客服困難勇往直前,毛/主席說的好,攻城不怕堅,生產莫為難!”張根發把最近從宋鄉長那裡學來的套話用的溜溜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亂用一通。
如果不是有求於周誠仁,他哪裡會這麼好脾氣地聽張翠花唱對臺戲?他在三隊四隊,那可是哼一聲,說一不二,根本不用費唾沫,說什麼是什麼!
他想轉移話題,張翠花卻不給他機會,這是在她家!
一幫老頭子都給她面子從來不打斷她說話呢。
她道:“大隊長除了做飯還有個問題,你說這個糧食你要收起來放到集體去,集體有那麼大的地方囤糧食?一家一戶屯個上千斤,一家子人盯著,耗子不敢來,勤曬著沒蟲子。你要是拿到大隊裡去,到時候耗子偷,蟲子嗑,沒幾天就禍害大半。”
“這個你放心,大隊裡會安排保管員,專門負責晾曬保管糧食。”
“本來在家裡不用派人專門晾曬,不用多餘的工分,你這樣不是又得安排人?那不是又隨隨便便多了一些活兒和工分?說是能解放婦女多上工生產,結果呢?七八個婦女忙活飯,還得有倆忙活曬糧食,這就少了十個人下地幹活?你算算,這是哪裡的解放,哪裡能生產更翻倍?”
哼,到時候直接派你相好的或者你們家的親戚,又輕快還能往家偷糧食。
你以為我傻!
張根發見張翠花一個老太太居然比四個隊長還有本事敢和自己這樣說話,頓時堵得慌,但是向來被老周家給擠兌慣了,他又不會跟在別人面前那樣說發火就發火。
根本發不出來!
張翠花看他臉色發青,笑了笑,“大隊長,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對的?”
張根發還在尋思對不對呢,張翠花又道:“一筆寫不出倆張字,我肯定支援大隊長的工作。這個糧食集中起來沒有好處,倒不如各家每天把糧食湊過去,送多少吃多少。”有周明愈之前說的打底,她現在已經想清楚,絕對不會讓張根發得逞。
要是把糧食集中起來,讓大家隨便吃,那還算狗屁工分?
幹多幹少都一樣了,那他們也不幹了。
反正她不想拿自己家糧食養別人家,尤其是那些懶漢!
大家見張翠花把張根發說得一愣一愣的,都憋著笑,還得裝沒事兒人一樣。
“行啦,我還有事,你們開會吧。”張翠花把會議的中心議題給扒拉一通之後走了,去吳美英家去找何仙姑商量看日子的事兒。
何仙姑沒想到還有人敢找她看日子,激動得跟什麼似的,趕緊拿出一張藏在炕蓆底下的發黃的大封窗戶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手抄的一些符號。
她先問了周誠仁的生辰八字,又問了周明愈的,再問問戶主是誰,聽聞周明愈小兩口就是住那裡並沒有分家,她就連嘟囔帶掰手指頭,加擺木棍兒,最後給算了一個日子,五天後,上樑吉日。
張翠花高興的很,就酬謝她三個雞蛋。
這擱以前也是大事兒,至少要六個雞蛋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雞蛋又珍貴封建迷信又不讓搞,可以打個折扣。
何仙姑也激動得熱淚盈眶,拉著張翠花的手一直把她送出去,一個勁地道:“大妹子你放心,我查的日子絕對沒有錯,是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