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雪兒尷尬地僵站在原處,侷促地看向自己的母親求救。
眉妃擔心地跪下,“陛下,雪兒年幼不懂事,她不過是一直對那支舞心存好奇,所以才唐突。”
御穹這才開口,“眉妃,你未免太縱容她。帶雪兒退下吧。”
眉妃忙牽著御雪兒坐回席位。
錦璃越發地疑惑,照理說,御雪兒要求她跳一支舞並不過分呀!
御穹閒雅一歪,斜倚在龍椅靠背上,看向兒子身邊,那一臉惶惑的小女子。
“錦璃,你初入宮,該有所表示。朕聽聞,你的琴藝是大齊國師南宮恪親自教授,能否給朕彈奏一曲來聽聽?就藉著眉妃的琴來彈吧!”
御藍斯這才鬆開她的手,錦璃忙起身行禮,腦海中卻霎時一片空白。
冗長的袍服拖曳過長毯兩丈長,頭上的王妃頭冠亦是千金重,壓得她秀美頎長的脖頸快彎下去。
坐於琴案前時,腦海方才恢復澄淨,卻如盪漾的水,水底……莫名浮現南宮恪初次教她彈琴的情形。
那一年,在前生,她才四五歲……
他銀袍如雪,白髮如絲,於她眼中,他是神秘而能擎天的仙。小小的她,當他是年邁老者,知道他於朝中德高望重,能隻手遮天,亦是知道他多才多藝,
tang無所不能……
盛夏的暖風,吹著瑤雲閣粉色紗簾,他陪她坐在琴案前,修長的指按住琴絃,白皙的肌膚與古雅的琴相襯,似能頃刻間綻放出蘭花。
輕慢婉轉的琴聲,自那指尖流瀉,幽幽顫了心頭。
那時,她不諳情事,卻已聽出這曲子的不同。
“國師前輩,這曲子真好聽,叫什麼名字?”
“叫《彼岸千年》。”
“何人所作?”
“康悅蓉。”
“這個名字好熟悉,似從皇族史書上看到過。”
“是,她是大齊族譜上第一位公主,一位非常美麗的公主。”
“這首曲子似悲傷,卻又曲調婉麗,似歡樂,卻又暗藏憂鬱,她是因為經歷了什麼不尋常的變故嗎?”
“璃兒真聰明,竟能憑一段曲子,猜得這些?”
他溫柔握住她的小手,將她的指腹按在琴絃上,帶著她一根弦,一根弦……慢慢撥弄出曲調。
“璃兒說對了,她的變故很不尋常。她與血族王御穹相愛情深,卻無奈,御穹妃嬪眾多,明爭暗鬥,她……不幸,誕下次子時,死於非命。這首《彼岸千年》,是她與御穹相戀時所作,流傳千古,其中酸甜苦辣都傾注於這首曲子中。”
“前輩為何談這樣的曲子教我呢?不是應該先學簡單的童謠麼?”
“璃兒要先懂愛,才能領略所有曲子的精髓,樂由心生,心因情動,情之一字便如琴聲樂曲,能蕩氣迴腸,亦能令人肝腸寸斷。”
說這番話時,他愛憐凝視著她,眸光像神秘清涼的月光,籠罩小小的她。
“璃兒將來長大成人,變成如康悅蓉公主那般美麗的女子時,也定能寫出流傳千古的曲譜。”
他期盼一嘆,所有的苦澀化為一吻,印在她的額頭。
那時,小小的她難懂那一吻的含義,只覺得,他比父兄更疼愛自己……
往事如煙,皎月清輝,滄海桑田。
蕩氣迴腸的琴聲流瀉於大殿,彷彿一女子迴風舞雪,翩然起舞,彷彿一支墨筆,豔彩生輝。
那最靜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霜,最初的模樣,都隨著曲調盪漾流淌。
過盡千帆,歷經滄桑的心,沉澱澄明,那些波瀾壯闊的酸甜苦痛,凝成音符,埋葬了所有的離合悲歡。
不知,那位譜寫《彼岸千年》的女子,身在彼岸,是否安好……
錦璃身姿前傾,螓首微俯,肩,臂,手,於琴聲裡,亦如動人的舞姿。
大殿之上眾人屏息凝神,完全沉迷於琴音中……
久活於世的美麗妖魔們,暗藏心底的苦痛都隨這嫋嫋魔音起伏……就連本是鄙夷怒盯著錦璃的東域王海瀾,亦是沉醉失了心魂,眼角有血淚,靜默滾落。
一曲終了,錦璃起身跪下行禮,四周一片微妙的岑寂。
御藍斯最先回過神來,啪啪突兀地拍了兩聲。
然後,大殿之上,掌聲如雷鳴,哭聲嗚咽……
太后亦是紅著眼睛,悵然長嘆,轉開頭拿絲帕擦臉。
錦璃抬頭時,正見御穹正走下丹陛向自己走來……他臉上,竟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