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忙碌的花羅和翠綺,微嘆道:“為奴為婢也是一條命,就讓她自生自滅吧,老天若留她活路,賣到新主家能讓她平安度日,也不必謝我;若是死路一條,也不要恨我,恨她自己運氣壞老天不幫她。這宅子已經夠冷清的了,再打死個丫鬟,晚上都不敢出來了。”
姜採青吃了午飯小睡一會兒,尋思著也該去安排絹姨娘了。想想她忽然到絹姨娘屋裡去也不太合適,便叫翠綺去遞個話,就說她請絹姨娘的親戚過來坐坐。
不大工夫絹姨娘就帶著她娘和嫂子來了,剛一進門,她娘就撲通跪倒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個頭,慌得在場的人那個措手不及呀,她兩個嫂子慌忙跟著跪下,姜採青則慌忙過來扶,又叫翠綺看座,翠綺搬了個鋪著寶藍色絲絨繡墊的凳子過來,絹姨娘她娘竟不肯坐,推來讓去的,翠綺索性去搬了個矮矮的腳踏來,好歹坐下了,兩個媳婦子卻怎的也不肯坐下,一左一右站在婆婆身後。
“青娘子恩德,你待俺家他四姑好,晌午還叫人好飯好菜地留我們娘幾個,青娘子大恩大德……”這老媽媽坐在腳踏上,來回地叨叨,這性子竟跟絹姨娘一個樣,學不來那樣伶俐的巧嘴。
絹姨娘孃家姓何,聽說原先小名叫四兒的,想必是到張家做妾以,依著張家喜好給改了個“絳絹”的名字。姜採青看著這婆媳三人,一時也不知先說什麼,見那個男孩兒偎在奶奶膝前,十分侷促拘謹的樣子,便招手問他叫什麼,幾歲了。那孩子忸怩著,捏著自己的手指不肯說話。
何老媽媽推了推孫子,忙代他回答道:“新年八歲了,叫小瓦,他是大的,家裡他還有個弟弟小柱,也五歲了,怕人小走不動遠路,沒敢帶他來。”
“走路來的?”
“嗯吶,一早天剛露亮就出門了,小瓦自己說呢,早點兒見著他四姑。”
“下雪路不好走吧?”
“還行吶,雪下得不厚,俺們莊戶人家,走路慣了。”
姜採青便伸手拉過那小瓦,問他冷不冷?吃飽了沒?那孩子嗯唧唧還是怕生不說話,姜採青便叫花羅:“去把櫃子裡那粉藍底子的荷包拿一個來。”
姜採青的衣物東西都是花羅收著,轉身工夫就拿了荷包來,姜採青接過荷包便放在小瓦手裡說:“大過年,給你買糖吃的。”
“這怎麼使得!”何老媽媽忙抓起荷包,入手覺著沉甸甸的,裡頭怕得有幾兩銀子,便忙得往姜採青手裡塞,口中連連推讓:“哪能要您的東西,這都正月十六出了年關了,沒有在叫您破費的道理。”
“正月裡都算新年,給孩子的。”姜採青笑笑說,花羅看著何老媽媽一個勁往姜採青手裡塞,怕她莊戶人手勁重推著姜採青,忙蹲下身子接過來,把荷包系在小瓦的棉襖衣帶上,領著他去一旁給他拿果子吃。
“這孩子吧,面瓜性子不愛說話,他弟弟小柱活潑些,他二嬸生的妹妹叫小碗,也會走路了。”何老媽媽說著看看絹姨娘,小心翼翼地對姜採青說:“她四姑還沒見過這個侄女呢,太小了,就沒敢抱出來。青娘子要是額外開恩,叫俺們接她四姑回家去看看,她爹和她哥哥們也怪長時間沒見著了,他們男人家,知道不方便的,就沒敢跟著來。今天見著他四姑,她一個勁兒說青娘子待她好,青娘子要是允她回一趟門,俺包管儘早把她送回來。”
姜採青算看出來了,絹姨娘這一家子,卻也不是全沒心眼兒,有一種很實誠的可愛小心思,進門磕頭,多說好話,繞來繞去主題明確,想把女兒接回家一趟。進了宮的妃子還能省親呢,姜採青真不明白,所謂大戶人家做什麼弄出一大堆規矩。
“絳絹,你就回孃家看看小侄女去。”姜採青便說道,“也不著急回來,這大雪天的。”
“奴婢今日……總之多謝娘子。”絹姨娘低著頭忙道謝,姜採青正準備打發她們娘幾個走,周姨娘笑吟吟站在門口道:“青娘屋裡有客啊。”
“銀瓶姐姐來坐。”姜採青扶著翠綺起身道:“絳絹的孃家人來了,碰上我們今兒事情多,我才顧上叫她們過來坐坐。”
“這兩日事情還真不少,我也才顧上來看看她們。”周姨娘款款走了進來,何老媽媽忙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女兒,見絹姨娘福了福身,婆媳三個便也有樣學樣地福身見禮。周姨娘抬手虛扶了一把,自己在姜採青旁邊的椅子上坐了,笑笑問道:“老遠來的,是不是想接絳絹回門去?橫豎如今家裡就我們幾個,沒那麼多講究,叫她回去看看也好。絳絹好歹還有個孃家能回,也是她的福氣了。”
周姨娘眼尖,見小瓦腰帶上系的荷包,笑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