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有要事。”裴六低聲說道,“本打算母親壽辰之後立即動身的,卻不想發生了這樁事情。既然母親一時無大礙,我便不能再耽擱了。”
再說他如今留在府裡又能做什麼?橫豎也是尷尬,這醜事一出,旁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了,倒不如靜等塵埃落定吧。裴六舉步要往外走,卻又忽然停住腳,對姜採青說道:“朱驍我留下了,若當真再出什麼亂子,你就將王兆也叫來,一併歸你使喚。”
他說著大步出了屋門,姜採青緊跟著出去,卻見裴六疾走幾步,身形一晃,抓著牆邊的花木借力一縱身,躍過花牆便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彎清冷的新月掛在夜空。
姜採青一時間有些發愣,擰眉細思量半天,理不清自己怎麼就這樣摻和進了裴家的這樁家務事。想想裴三,想想裴六,再想想眼前這些紛擾,她無聲一嘆,轉身回了屋裡。
此刻這偌大的院子靜寂一片,除了外頭守門值夜的婆子,便只有張氏貼身伺候的幾個丫鬟婆子了。
見姜採青進來,福蓮忙過來深深一福,恭聲問道:“青娘子,用不用奴婢給您準備床鋪?依奴婢之見,夫人這院子反正是寬敞,不如收拾一間乾淨的屋子您暫時安頓吧,省的您身子不便,卻還要走那遠的路回去歇息。奴婢們也好一處照應。”
其實姜採青住的客院真心不遠,不過——姜採青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叫花羅道:“花羅,你和福蓮一道去,給我拿幾件換洗衣裳來,我今晚就在這陪伴夫人吧。”
姜採青看著丫鬟給張氏餵了湯藥,興許是因為她某些現代的習慣,又特意叫人餵了些白開水,見張氏用了藥沉沉睡去,呼吸倒也平穩,只是看著十分虛弱的樣子。
姜採青便交代魏媽媽和花羅,把屋裡的丫鬟婆子分成兩撥,魏媽媽和花羅每人帶著一撥輪換班在張氏床前守夜,絕不可離了人,夜間有事便趕緊來叫她。安排停當,自己才由翠綺服侍著去洗漱收拾一番。
福蓮在挨著正屋的東廂給姜採青鋪了床鋪,姜採青琢磨著,這屋裡的床榻本來估計是張氏偶有女客歇息用的,福蓮換了新的被褥,姜採青洗漱口了便上床去躺著,一時卻睡不著,半靠在床頭思緒聯翩。
她琢磨著,看樣子裴六是真有重要事情要離開,不像是說假的。另外其中怕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他這時候躲出去,留給裴三一個轉臉和處置的空間,過段日子這事情也該了結了,該怎的怎的,也省得他留在家裡面對面的尷尬難堪。
至於裴六臨走交代的,把他的長隨朱驍,還有王兆都留下了,難不成竟還有人敢在這府裡趁機鬧亂子不成?世家大族的事情可也難說,姜採青思索一番便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竅,若是有人趁機作難,比如謀害了張氏吧,那裴三□□弟媳、氣死親孃的罪名可就落實了,不仁不義大逆不道,裴三大概此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這麼一想,姜採青腦子裡的弦不禁又繃緊了些,幸好她今晚已經安排了兩組人輪流守夜,她心中暗暗決定,明日一早便叫翠綺去叫了王兆來,需得暗中佈置幾個人在這院子周圍守著。然後又想,聽裴六剛才說的那些話,他不可能不防備,怕是他已經暗中安排過了,於是姜採青終於放心了些。
裴三“酒後亂性”的事,也不知那裴六是真信了還是假信了。姜採青心中始終有個懷疑,她倒不覺著裴三會是什麼正人君子,只是酒後亂性這樣的事情,看來不像是裴三的做派,到底是否另有隱情?
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樣,做這個套的人分明是把裴三推到懸崖上來了。如果真是那穿越女薛婉華的手段,則不得不說那女人想的也太簡單了。
姜採青思來想去,心中不踏實,睡得也就不踏實,半睡半醒間,忽然聽到窗子傳來幾聲輕輕的敲擊,她忙披衣做起,低聲問道:“花羅?可是夫人有什麼事?”
“是我。”門外的人輕聲答道,竟是裴三的聲音。姜採青猛然一驚,頓時清醒過來,然後便有些來氣了——這裴家兄弟,難不成約好了深更半夜才來?都屬老鼠的?
“我已經睡下了。”姜採青想了想說道,“我當三爺是個守禮的人。”
言下之意,您這大半夜敲我的窗,會不會有違禮教規矩?叫有心人看見怕又是一場風波了。
姜採青很不厚道地想,這位爺剛惹了一身風流債,她這樣的“寡婦人家”可不該遠著些嗎。
窗外的裴三窒了窒,沉默片刻,便帶著一種濃濃的自嘲說道:“我如今還有禮義廉恥麼?”
不知怎的,姜採青忽然忍不住想笑。她心知這位本來該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