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人,送黑髮人。
若是天災也就罷了,可偏偏……
垂在身側攥緊的手突然被握住,她咬牙抬眼,對上了棠觀深黯的目光,沉默了許久才最終問出了口,“殿下……還要忍下去嗎?”
嗓音雖輕飄飄的,但卻又似乎蘊含著沉甸甸的分量。
聞言,棠觀眸光微縮,握著她的手收了收,卻是一言不發的側回了身,繼續緩步朝回王府的方向走去,已經走過了醫館門口。
顏綰垂眼,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聲音輕輕,“城中埋伏了許多對肅王府諸事瞭若指掌的眼線,元州的疫症突然傳到雁城,大疫之時有滋事之人動搖民心……還有從京城到幷州,這一路上的種種危機,殿下還要繼續縱容這個幕後黑手嗎?”
跟在兩人身後的無暇微微蹙眉。
樓主突然要與肅王說起這些,難不成……
棠觀依舊默不作聲,但眉眼間卻已浮起了一片陰霾。
的確,他心裡一直清楚,如果一切巧合背後都有所謂的操縱者,那麼這幕後黑手,除了他的六弟棠珩,其實別無他人。
“我不想,也不屑與他爭。”
半晌,他才說了這麼一句。
“殿下,”顏綰咬了咬下唇,也顧不得什麼藏鋒了,“如今情形,你想要的偏安一隅便是坐以待斃。更何況,有人為了斬草除根,甚至不惜搭上一城、一州的百姓……有朝一日,你願意向這樣的君上稱臣嗎?”
她並非一定要讓棠觀登上那皇位,但反擊,卻是已經迫在眉睫了。
危樓可以護得棠觀一時,但若想護得一世,怕是總會有疏漏之處。
正如此次時疫,即便是她,也未曾想過淵王會下如此狠手……
所以如今,唯有以攻為守。
棠觀頓住步子,鬆開了顏綰的手,神情複雜的側頭看她。
她說的沒錯,棠珩不會放過他。
若是真的只想要置他於死地,他尚且還能隱忍不發,但雁城時疫,倘若真是棠珩為了除他而牽連了一城百姓,棄數百人的性命於不顧……
顏綰抬頭,一雙桃花眸清冽凜然,“為何要將這天下拱手讓給你憎厭之人呢殿下?”
有些東西並非我想要,而是其他宵小不配擁有。
譬如,這江山。
第六十章祁允
“肅王殿下!”
身後突然有一小官吏從醫館內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棠觀從顏綰方才那番說辭中堪堪回神,蹙眉偏頭,“何事?”
“殿下,京中來的幾位太醫說是有事要向您稟告。”
他剛剛要去王府請肅王,沒想到一出門就瞧見肅王恰好經過,這再好不過了。
棠觀看向顏綰,而顏綰正有些忿忿的盯著那小官,察覺到棠觀的視線,這才轉回眼,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殿下去吧,我自己回王府就好。”
“在這裡等我。”棠觀不容拒絕的出聲道。
“……哦。”
目睹著棠觀隨那小官吏離開的背影,顏綰長長的舒了口氣,只覺得不過出來片刻,竟像是操了幾日的心,有些精疲力盡,“無暇……”
“小姐。”無暇無聲無息的上前了一步。
顏綰轉過身,有些無奈的垂眼,“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嗎?”
或許棠觀不知,她說的那些話並非只是要勸他反擊,更重要的卻是,只要他想重返京城,她危樓必然會助他扳倒淵王。
想來也是造化弄人,為了留在棠觀身邊,她甘願捨棄陸無悠的身份。
但為了保他無虞,她卻又偏偏要做回陸無悠……
顏綰自嘲的勾了勾唇。
無暇雖冷情冷性,但與顏綰朝夕相處了三年,顏綰所思所想,她怎麼也能猜出七八分。
微微垂眼,她的聲音低而冷,“樓主無論做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不必向屬下解釋。”
顏綰斂了斂唇畔自嘲的笑意,轉眼看了看四周,“如今雁城的情形,我其實也算是兇手之一吧……”
如果當初她沒有為虎作倀,棠觀不會淪落至此,淵王也不會有機會下此毒手,雁城這數百人也不會因時疫而亡。
無暇眸色微動,“這不是樓主的錯。”
顏綰搖了搖頭,“你不必安慰我,既然錯了,就需改正。”
雖不知做錯的事,是否還能一件件彌補回來,但她還是會勉力一試。
淵王尚未登上皇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