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卻微微挑起,小心翼翼地覷向韓拓。
龍椅上的那個人,身穿黑色織金戰袍,紅纓盔下的面孔雋美如謫仙,舉手投足間一派優雅自若。倒似他不是謀反逆賊,今日行的也不是辣手奪命、血洗宮廷之事,而是個朗風霽月的貴公子,正悠哉悠哉地吟詩作畫,陶然於世間最美好的事物之中。
顧嬋想象過靖王許多種面貌,卻沒有一個如眼前這般,她心下詫異,一時不防,未能及時收回目光,叫拭淨了雙手抬起眼簾的韓拓逮了個正著。
對上那凌厲深邃的鳳眼,顧嬋心頭驚悸,忙將頭垂得更低,再不敢造次。
近衛長李武成進殿請示,已將慫恿剛剛“駕崩”的嘉德帝苛減軍需,造成嘉德二年涼州衛大敗死傷慘重的一眾罪魁佞臣闔家綁於殿外,待要如何發落。
韓拓薄唇微啟,冷冰冰吐出三個字:“殺無赦。”
顧嬋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韓拓的聲音又再響起:“母后不必憂心,七弟雖然不在了,本王自是會克盡孝道奉養母后,往後一切不變。不過,七弟的妃嬪……”
他的目光掃向大殿西側,韓啟登基不過三年,宮中有品階的妃嬪已有十幾人,此時皆垂低了頭,瑟瑟發抖著等待未來的命運。
“陳永安,你來說。”
被點了名的陳永安上前一步,尖聲道:“按祖制,未有所出的嬪妃不可再留於後宮之中,殉葬、守陵或是入慈恩寺祈福都是極好的歸處。”
陳永安是韓拓安插在皇宮之中的心腹,時任司禮監秉筆一職,對這些自是再熟知不過。
韓拓道:“祖制當遵循,卻也不必拘泥,本王許你們在這三種裡自行擇一,絕不勉強。”
主僕二人一搭一唱,話說得好聽,其實無非給她們兩種結果,死亡與終身監。禁。
這一眾女子,年紀最大的不過二十歲,最小的才將將十四,若不勉強,誰甘願如此終結一生。
一時無人肯答,僵持一陣後,跪在顧嬋身側的江貴妃率先開口:“妾身一眾姐妹皆以皇后娘娘馬首是瞻。”
韓拓勾起嘴角,眼神卻是一片清冷,毫無笑意:“哦,七弟何時立了皇后,本王竟毫不知情?”
江貴妃凜然道:“雖未正式舉行立後大典,但早年先皇聖旨賜婚,天下皆知,更有護國寺的不悟大師批命姐姐乃是鳳儀中宮之相……”
韓拓似乎來了興趣,踱步向西,準確無誤地站至顧嬋身前,捏著她纖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本王尚缺一位皇后,既然你是皇后命,那麼就選你好了。”
顧嬋不悅道:“妾身染惡疾,怕是不祥之人,還請王爺另擇賢后。妾願以身……”
“不必,”韓拓打斷她的話,不許她說出自己的選擇,“另擇人選太過麻煩,本王怕麻煩。至於惡疾,本王識得一名神醫,人稱氣死閻王,想來定能治得好你。”
韓拓辦事雷厲風行,那位氣死閻王翌日即入宮中,他確實醫術精妙,一過手便診治出太醫院眾人經年未曾找出的病因,其後對症下藥,自應不再是何難事。
京師被攻破的第三日,韓拓登基為帝,改年號靖明,冊立永昭侯嫡長孫女顧氏為後。
九九八十一枝龍鳳喜燭燃亮鳳儀宮,顧嬋面向宮門,跪坐在八柱盤龍紫檀龍床正中,身上僅著纖薄柔軟的絲緞中衣,滴血般豔紅的顏色映襯得她嬌美的臉龐上顯出一種詭異的蒼白。
韓拓自淨室走出,坐至床邊,輕聲道:“你不必怕,朕既立你為後,自是會好好待你。”
顧嬋低頭不語,縮在袖中的右手緊握著一支金釵。
韓拓又道:“蕭鶴年說你中了南海奇花之毒,你可想得出會是何人下手?”
顧嬋搖頭,若能知誰人存有歹心,又怎會大意中招。
韓拓看她一眼,再道:“據聞前貴妃江氏於花卉一事頗有造詣……”
“她已往生,再不能為自己辯白,陛下要如何說都行。”顧嬋只聽了開頭便打斷,語氣是難得一見的強硬。
韓拓冷笑道:“你倒真是姐妹情深,可那日在奉天殿上,她第一個便將你推出來擋箭。”
顧嬋不欲與他多爭辯,但到底心中不喜,微微側偏了臉去。
韓拓捏住她下巴,將她面孔扳正過來:“知道你不愛聽,但做朕的皇后可不能識人不清。就如那女人,許你後位不過是因為不悟的批命,她既然要她兒子做皇帝,自然不能讓你嫁給其他男子。不然你一病多年,她早將你棄若敝履……”
顧嬋反擊道:“陛下立我為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