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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拈起那香囊,攥在手心,久久沉默。
再說阮小么這頭,走得出乎意料地順利。原先料想路上怕會出什麼意外,比如側妃還不死心,找人在半路揍她一頓;或者六皇子某些妻妾得知她的訊息,又在半路揍她一頓……一一想來,她忽然發現,整個盛樂,她得罪的人可還真不少。
緊緊抱著包裹,阮小么一路疾行帶小跑,出了章華門,輕車熟路,去了葉晴湖那處。
胡生早已在巷口張望許久,一見她,連忙招手,並進屋通報。
阮小么進了院子,還未到主屋,在外頭便瞧見他大包小包通通堆在了堂前那張八仙桌上,滿滿當當,找不到一點兒空隙。包裹後頭,葉晴湖探出了腦袋,拉家常一般招呼:“來了?幫我把這些個東西抬出去。”
她神色怪異地四處瞧了瞧,發現屋中古玩字畫、擺設陳飾一類通通放在原地,屋中一件東西也不少。
“這些都是什麼玩意兒?”她嘖嘖皺眉,伸手去戳其中一個包裹。
有些軟,再往裡頭,似乎又有些硬,一整塊看著像石頭似的,竟然還是溫的。
正要開啟,被葉晴湖格開了手,趕小雞似的趕了走,“去去去!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太歲!別弄死了!”
阮小么只瞧見了裡頭一角,蛤蟆背似的,凹凸不平,又這麼一聽,頓時噁心得不行,縮回了手。
“你這都從哪兒弄過來的啊……”她不住抱怨,他們這名義上也是驅逐出境,在逃亡、逃亡!他竟然有心思帶這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晴湖卻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給治病,他們自然要付報酬。”
她忽然想起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她隨身的銀兩不多,通共也就十多兩。想到這裡,她問道:“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他學著她的模樣,攤了攤手。
“沒了,請那些個市井無賴傳謠言,全用光了。”他道。
沒錯,街頭巷陌裡越傳越玄乎的流言蜚語是阮小么自己這處起的,當時她可絞盡了腦汁,想了好些個版本,讓葉晴湖通通散佈到了大街小巷中人流最多的地方。
只是……
“你只是去茶館裡請人喝點茶,說說謠言,怎麼就用光了!”她恨不得將他的衣裳扒開了仔細搜一搜。
胡生卻從外頭過了來,邊走邊道:“姑娘,你就別怪葉大夫了。他原本就沒多少錢,給人治病收的全是這些。”
他指著桌上那些個大大小小的包袱。
阮小么不死心,強橫地一個個解開看了看。
有臉盆大的龜殼、長短不一的木匣子,裡頭多是一些嬌嬌貴貴的藥草、磨成了粉的不知是玉石還是珍珠之類的物事、身形酷似孩兒面的人參……
稀有是稀有,沒幾個值錢的。
阮小么:“……”
十多兩銀子,兩個人還僱了馬車,能從北燕走到大宣?
她滿心的希望頓時破滅。
好歹從屋裡搜刮出了一些金銀玉器,多多少少又裝了一個包袱,帶在身邊,以備沒錢時當掉所用。兩人磨磨唧唧了一會,終於出發了。
胡生早已僱好馬車,講了價錢,替葉晴湖把大包小包都裝上了車,最後在門口,看著兩人出發。
他早已雙親俱喪,原本在家中讀書,迫於生計,到京城來投奔親戚,結果人沒尋到,自個兒落得個身無分文的落魄境地。也是命中註定,正遇著了葉晴湖,索性到他這處來做了個管家。若葉晴湖走了,不知他往後要怎麼過活。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阮小么問道。
胡生立在門口,涼薄天氣中,他兩手攏在袖中,似極是安穩,微笑道:“在下就不跟你們一處了,守著這房子。若二位往後再來,胡生仍在這處等著你們。”
秋光淡薄,在巷口投下了淡金色的光線,這一副畫面如同舊時光,泛著微微的枯黃,被收在了三人的記憶中,漸漸淡去。
馬車轔轔的聲音又響了起,外頭叫賣之聲一如既往,街市鬨鬧紛雜,無一絲一毫的不同。只是過了今日,盛樂京城裡頭,便再沒了兩個人的身影。
而另一處的大宣,將來仍有一段傳奇,在等著他們來劃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阮小么呆在車中,習慣性地挑起布簾一小角,覷著外頭景象,心中感慨萬千。
葉晴湖道:“你不與罕多木將軍告別了?”
“不用,”她輕聲道:“我留了書信,託郡主帶給他,他定然會知曉我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