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說不出的寒涼之意,看得人心頭有些發冷。
他心裡頭一悚,直暗罵自個兒亂想。一個十多歲的丫頭,怎可能如此邪性,那不是成精了?
一想到收的那一兩銀子,又陡然間喜了起來。那商家出手可大方,說一番話,領個丫頭回來,便得了這許多錢!
阮小么只做香客,住在了早已備好的廂房之中。
光覺親領著人,打點好一切,道:“小施主在此暫住,切記,莫要亂跑。此處並非尼庵,女香客也不多,萬一被人瞧見了,徒生是非。”
“多謝大師。”阮小么回禮。
他又說了一些零碎事宜,囑咐手下小和尚按時送飯,見都妥帖了,這才離開。
伴著阮小么一通前來的僕從們此時也都回了去,粗簡的廂房中,只剩了她與柳兒兩人。
報恩寺地處建康棲霞山中一峰南腰,廂房地勢最高,欄杆之外,便可俯瞰半個建康,蒼山臥雪、盤龍連亙,好一幅氣吞山河的之勢。
阮小么不進廂房,被眼前之景所迷醉,喃喃道:“怪不得人總說建康有王侯風水之相,今日登高遠望,果真名副其實!”
柳兒抱了被褥從東面走到西面,口中怨道:“姑娘,你就別看這山水了!商家都將咱們趕了出來,你還有這等閒情逸致!”
“美景當前,自然是要看的!往後回去了,只呆在悶死人的後院,可就瞧不著了!”她笑道。
“什麼?回去?”柳兒頓時狐疑了起來,半晌,恍然道:“原來姑娘你早已胸有成竹!? ”
她剎那間歡喜了起來,忙撇了被褥,直笑著奔了出來,問她來龍去脈。
阮小么只賣關子,不答這話,卻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錢袋子,扔給她,道:“我不便下山,你若是有空,去牙婆那處買幾個下人來。記住,不要買長得好看、沒幾兩肉的,要力氣大,能幹活。”
柳兒歡天喜地應了去。
山中氣候更涼,夜間被子顯薄,被凍得直縮在一處,湊合過了一夜。
第二日起身,便覺腦中昏昏,鼻頭堵塞,開口便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柳兒已穿戴好,正要出門,見此便道:“姑娘,你風寒了?”
“無事,受了些涼。”她揮揮手,聲音悶悶的,“你若是去買人,回來時記得再買兩床棉被!”
柳兒應聲,好歹又捂了湯婆子,要了熱水,給她端了來,這才去了。
晨間有小沙彌來送了兩副長卷,說是為了施主抄寫之便。阮小么翻錄一瞧,空白一片,想是用來抄經之用。
就那心理變態的老太婆,給她抄經,還不知她受不受用得起。
想了想,卻還是動起手來。淨了手,點上香,在香菸繚繞中,恭恭敬敬寫下一行行小字。
這卷經,是抄給她雲姨姨的。
日上三竿,她閒來無事,放下筆,揉了揉痠疼的手腕,披了件裘絨大氅,出屋隨意閒逛。
報恩寺佔地不小,寺中上至住持、下至弟子,通共有百來號人。廂房中香客也不少,大多是上京趕考的書生。如光覺所說,女香客倒是寥寥不過兩三人。
廂房外的小徑上,植著許多楓樹,如今早已只剩了光禿禿的枝幹,覆著皚皚落雪,又別是一番蕭瑟冷落之景。
此處並無人走動,天色陰沉,無一飛鳥,唯見蒼白遠處黑黝黝的佛廊廟宇,翹起簷角,直對蒼穹。
走動了一時,便不大覺得寒冷,腦中昏悶之感去了大半。
剛至後山一處蜿蜒向下的石階,便聽得一陣沉重而堅定的腳步聲“噠噠”從枯枝後傳了來。
“澤謹兄,此處倒是個幽靜所在,你我不妨登高一看!”
“那黃家小姐曾在報恩寺住過一段日子,想來如此清雅之處,想必也是呆過……”
“我說老兄,今日咱們是來上香的,你甭總想著那些個死人成不成!”
“刑獄乃至關緊要之事……”
兩個低沉悅耳的聲音一來一回,轉過了路角,一時愣了愣,面前正走下一女子,煙色裘絨大氅,素淨雅緻,丹鳳眼、櫻桃口、面頰白皙如玉,可喜正值妙齡,婉轉秋波,顧盼生姿,好一段勾人心魂的楚楚神態。
戴靛色緇撮、身穿儒生服袍的男子只愣了一瞬,便規規矩矩向她行了個禮,讓到一邊,“小娘子請先過。”
阮小么笑了笑,向二人點點頭,低頭過了。
另一人著玄色墨竹紋圓襟紋領長衫,身姿挺拔,面如冠玉,鼻翼挺直,雙目熠熠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