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那刀猛然抽出,箱上鐵鎖“哐當”落地。
她伸手一推,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大口喘了幾聲。便見察罕一動不動,身影高大,輪廓模糊,立在前頭。
阮小么整副骨頭都開始叫疼了。
她沒起來。坐在銀子堆中,呆呆看著他。藉著傾瀉而入的月光,不甚容易地分辨著他的模樣。
一點點,順著他的面上流連不去,心中千萬言語,此時卻都消隱不見,吶吶無言。
察罕也沒說話,雖然看不清面容,但阮小么就是覺得,他正在看著自己。
兩人不知對望了多久。終於。他嘆了一聲,“你這胡鬧的性子何時能改改。”
他話中有些微微的無奈,以及嘆息。
窗外彎月冷寂無光,慘白得照入屋中,照見了阮小么發紅的眼眶。和猶猶疑疑伸出的手。
察罕半提著她,將她扶了出來。
阮小么再也忍不住,摟著他的脖子就哭了起來。
她以為還要再過幾年才能與他相見,沒想到在這荒唐又莫名其妙的地方,月正缺,故人卻重了逢。
察罕靜靜任她摟著,彷彿完全沒有任何波瀾的心緒。看著她的眸子裡幽深似湖,有些黯然。
他道:“明日我便讓人送你離開。”
阮小么猛然退開了一點,才發覺出他的冷淡。
“你說什麼?”她不明所以。
“此處危險,你莫要多待。”察罕言簡意賅,“回去後莫要呆在郡府,速回建康。讓你們朝廷出兵剿匪。”
阮小么愈發的糊塗,“什麼意思?我們是來平疫的。”
“我知道你們是來平疫!”他有些惱怒,壓低了聲音叱道:“只帶了幾百人來此,是要白白送了性命麼!為何你總如此胡鬧!”
他眼中的怒火一目瞭然,阮小么一愣。“你說這炎明教心存歹意?”
她正有一肚子話要問,連珠炮似的開了口,“你怎知道?你知道為何還在此處做客?還每日裡與那聖姑……那你又知道這疫病與炎明教有甚關係?幾月前你們不是已經平了南越,班師回朝了麼!怎的你獨自留了下來?”
察罕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迫她閉了嘴,面色有些難看,“讓你走就走!哪來如此多廢話!”
他似乎很是不耐煩,看著她的眼神中陡然竄出了一股怒火。
“你……”阮小么怔忪。
她忽然很是氣不過,想起從前在北燕時,拼死拼活只為了從蘭莫那處逃出來,忍了三年的苦苦相思、忍了商家的敵意仇視、忍了太醫院的傾軋、忍了宮中的腌臢兇險,她害死了最疼她的柳慕雲,與她最鄙夷的人重續天倫……卻只換來他今日的冷眼相對。
阮小么啼笑皆非,忽覺這三年來所經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她沉默了片刻,道:“你是不是失憶了?”
察罕滿眼的惱怒乍然間變成了無力。他呆滯了一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然而阮小么還沒有放過他,她皺著眉用手背觸了觸他的額頭,“你怎的如此怪異?”
他冷著臉拂開了她的手。
阮小么定定看著他,似乎還在想一些為他開脫的理由。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終於想到。
察罕似乎被戳到了痛腳,面色瞬間難看了起來,“我誤會了什麼?你倒說說,我能誤會什麼?”
“我想你、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她一頭扎進了他的懷中。
察罕眼中透出了一絲寂寥,面色慢慢緩和了下來,看著懷中之人,想伸手去撫她的發,卻沒有動。
“我不是那不講理之人,你若真無心與我,我不會如他一般強取豪奪。”他頹然道:“我們從來聚少離多,不怪你。”
阮小么:“……啊?”
“你大可不必如此作態,我說過不會追究便不會追究!你愛與誰好與誰好去!”他咬牙道。
她呆呆道:“我與誰好?”
察罕眼中有些血絲,鉗著她手臂的手掌不住收緊,看著眼前裝傻的女子,恨不得立馬將她扔到門外去。
她長高了,面容也愈發的好看,從前還是個小丫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卻悄悄變了樣,原先圓潤的臉蛋瘦了下去。一雙眼波光清豔,天然帶了一段說不出的風情,直讓他移不開眼。
阮小么有些心疼,這呆呆憨憨的英俊大個子什麼時候又愛鑽牛角尖了?
黑暗中。他的聲音空空落落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