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么瞧她穿得一身赭紅新襖,粗棉布面上還繡著細碎的銀色絨花,頭面上插著簡削而成的木簪,並無其餘穿戴首飾,面容雖有富態,卻也因久經風霜而有些蒼老,額上眼角留了道道皺紋,與平日裡在皇子府見著的那些個婆子們的打扮體態大有不同,瞧著有三十來歲,一雙手也是骨節粗大,虎口處有些皴裂,翻手間可見著五指的繭子,粗糙的很。
葉晴湖問道:“人在哪兒?”
“已安置到醫堂裡屋了。”胡生道。
葉晴湖點點頭,繞過那婦人,便向外而去。胡生在後頭,先進屋拿了餘下的金針銀針,又從靠窗的一方案上抄了幾樣器具,向仍跪著的婦人道了句:“大姐請跟我來。”
那婦人抹了把淚,抽泣地跟了上去。
阮小么將門關了,跟著二人而去。
胡生所說的醫堂,正是阮小么初次登門時見著的那屋,臨靠著迴廊,當日因瞧病的人太多,屋中戰不下,葉晴湖便乾脆將書案都搬了出來,只在外頭開方,如今那回廊已然清冷一片,只醫堂那屋中有些動靜,晴光灑下,天氣方好。
阮小么跟著進屋後才發現裡頭已站了三個粗布的漢子,額上俱都有些汗,眉頭也是緊鎖著,正相對吵雜著寫什麼,見著來人,忙躬身做禮,向那婦人道:“大妹子,你好生照料大郎,咱哥兒幾個還有些事,大夫已來了,咱就先退了!”
那婦人又抹著淚謝了幾句,送人出去。
醫堂裡擺著百寶閣,外頭抽屜上貼的盡是藥名兒,阮小么從先前葉晴湖試藥的那屋中出來,鼻子早已被沖天的苦味腥味澀味燻得一片麻木,此時一毫兒藥味都聞不出,只掃視了一圈,便朝右面用布簾隔開的裡屋進了去。
裡頭地兒並不逼仄,東南北面各安置了一張榻,一人正虛虛躺在其中一張榻上,不停地抽搐,彷彿背上被什麼東西紮了,無法好好安躺著一般。
這人嘴歪眼斜,口涎止不住地往下流,不知神志是否清醒,只一直咿咿呀呀的,不知在嚷些什麼。
葉晴湖一問緣由,原來這人是個挑擔叫賣的貨郎,尋常走街訪戶,賣些貼面兒、首飾、孩童玩意兒、針線等零散物事,今日不知怎的,挑著擔子,沒走半日,便突然抽搐著撲在了地上,一蹶不起,而地處清冷,離藥鋪醫館都還隔了兩三條道兒,有熟識的人先去給他家中人報信,剛巧冬至日人多,七嘴八舌便論起來附近的一條巷道兒裡有個脾性古怪的大夫,事急從權,先將人抬了過去,此時便在葉晴湖家中了。
阮小么想,這得虧還是古代,要是放到新世紀,誰管你在地上是死是活,各人都還怕被訛著呢!
看看這人的情況,猜一猜,想便覺得是中風了。
葉晴湖給他診過脈,翻開上眼瞼瞧了瞧,問那婦人,“令夫平日裡都有甚喜好?”
婦人已不像先前那樣慌張,仍有些抽泣,低低道:“無甚,只是愛喝酒吃肉。”
阮小么找了張凳子,托腮在桌邊看著。葉晴湖那雙雋秀飛揚的眉又微微有些皺起,開口道:“性子如何?”
“還好……”她垂了頭去,從阮小么的高度,正可以看著那微胖的面容上有些黯然,不知難過是擔憂,“只是喝了酒,脾性便有些燥,與人說不上兩句,逆了意,便要鬧起來。昨兒個醉了一夜,今日一早起身,又要喝酒,我一個婦人也攔不住,他挑了擔子上街,原先還以為又與人過不去,哪想到、哪想到……”
她那一雙眼已哭得核桃一般,又要抹淚。阮小么想了想,還是從懷中掏出了快乾淨的帕子,遞過去。
那婦人一下子又淚如泉湧,掩著帕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葉晴湖挑眼掃過了阮小么,她摸摸鼻子,望屋頂。
“清晨飲酒最為大忌,況如此天寒地凍,邪氣侵體,又是宿醉,想死哪需如此大費周折?”葉晴湖哼了一聲,先捻了幾根銀針紮在了那張臉上,卻不是歪斜的那面,反是好的一邊,連連幾針,直準刺在地倉、巨?、迎香、顴?幾穴,深淺不一,又讓胡生脫了他衣裳,將屋簾鎖住,裡頭生好炭火,以免寒凍,屋中暖起來後,將被子掀了,也不顧女眷在場,就要讓胡生解下那漢子的裡衣與褲子。
那婦人愣愣瞧著,不一會,臉都紅了,一瞧阮小么,還託著腮有一搭沒一搭看著,面色如常,彷彿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個花花草草什麼的一般。
胡生脫了一半,畢竟沒葉晴湖那樣**,回頭向阮小么道:“阮姑娘可否迴避?”
“嗯?”阮小么回過神來,一看榻上那人脫得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