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一沉,溫墨情的語氣也隨之冷冽,“不同的是,我站在牢門之外,而童將軍……他一個人躺在死牢裡。”
言離憂倒吸口氣:“死牢?!”
“不用這麼驚訝,歷朝歷代皇帝誅殺有功之臣十分常見。別說童將軍不過是侯門庶子、區區一個四品初授揚武將軍,就算是正一品大將軍也有不少因失職被廢甚至滿門抄斬的先例。”
“那童將軍獲罪的原因是什麼?我猜不會是桑將軍起兵叛亂吧?若是說桑將軍因童將軍獲罪才與朝廷對立倒有可能。”
如果是童如初因桑英反叛而獲罪,那麼很難解釋為什麼身為巾幗軍主將的他當時會在帝都而不是南陲軍中,況且桑英也沒理由放棄抵擋外敵去與朝廷作對。言離憂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便脫口而出,說完才發覺自己並不瞭解當時情況的基礎上所作判斷實在唐突,好在溫墨情並沒有追究,反而點點頭肯定了她的判斷。
“當時誰也沒想到,童將軍被急召回帝都當夜就被先帝以貽誤戰機等罪名打入死牢。桑將軍想盡一切辦法也無濟於事,再聽人說童將軍在死牢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情急之下便動趕去帝都的念頭,可是還不等她有所行動,已經有人先一步挑起巾幗軍將士們激動情緒,與朝廷駐兵發生衝突,等朝廷一道聖旨下來,桑將軍想不反也不行了。”
溫墨情在陳述時表現得十分平靜,然而言離憂敏感地嗅出在他平靜之下潛藏的憤怒,心中疑惑愈發深重——假如溫墨情與桑、童二人只是泛泛之交,完全沒必要如此生氣,如他所說,歷朝歷代被帝王誅殺的功臣良將有的是,何至於對其中一個特別惱火?
猶豫再三,言離憂還是沒有選擇直接發問,仍把交談重點放在昔年抗守邊陲的武將夫妻身上:“桑將軍這邊無疑是有人故意挑唆,但童將軍回帝都這件事上,是不是有失謹慎?按理說作為戍守邊陲的主將,童將軍應該對先帝將他召回帝都的理由加以揣測,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都該懂得。”
“當時的情況,根本沒有揣測的餘地。”出與言離憂意料之外,溫墨情在回答她時沒有冷然或者氣憤表情,只有一抹苦澀到極點的笑容,“先帝召童將軍回帝都的藉口是為他著想,那時童將軍正面臨著被凍傷奪去雙腿的危險,而害他陷入危險之中的人,是我。”
言離憂一瞬啞然。
從溫墨情見到銅烙、提起巾幗軍三個字開始,她一直對他眼中複雜感情感到費解,總覺得裡面包含某種他從未表露過的心緒,及至溫墨情苦笑著說出童如初與他之間關係,言離憂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那抹難明的感情是什麼。
自責,以及深感無力的愧疚。
曾以為他最是冷漠無情,而今陡然發現原來在他心底有著那樣深不可觸的傷口,那是比赫連茗湮對二人感情的背叛更加痛苦、更無從抹消的疤痕,無可挽回,無可更改,將會延續一生一世。
“我知道這種時候再怎麼安慰都無濟於事,但在我看來,不管那時發生過什麼,你一定不是故意害童將軍遇險的,只能說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言離憂咬了咬下唇,始終覺得自己的安慰蒼白無力,可是除此之外又想不到還能說些什麼。溫墨情半天沒有回話,言離憂不知道他是在難過還是在為她不明情況自以為是的安慰生氣,呆呆坐了半晌,忽而伸出雙手覆在溫墨情緊握的拳頭上,眼神真摯得近乎透明。
“你覺得我虛偽也好,是在奉承也罷,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眼中的溫墨情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雖然你總是冷著臉一副疏遠態度,也會對厭恨的人無情出手,可是你在青蓮宮時給了我一條生路,一直幫我、照顧我,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能夠在你身邊聽你說過去的事;如果你還想為童將軍的事自責下去,那就帶上我吧,既然他救了你而你又救了我,我也該為他做些什麼才對。”
房中又是良久無聲,靜到彷彿時間凝結,以至於溫墨情再開口時,突兀得直教言離憂心慌意亂,更想一耳光朝溫墨情抽去。
“你若覺得我是個好人,下定決心非我不嫁,我不反對。”
第182章 深宮風起
夜凌郗是第一次來安州,人生地不熟的沒什麼地方可逛,在附近繞了大半天愈發覺得沒情緒便返回客棧,原想湊到門前偷聽兩句,誰料還沒等耳朵靠近,房內一聲怒吼便轟隆隆傳來。
“溫墨情!你的臉皮到底要厚到什麼地步才滿意?!”
安靜中突然來這麼一聲把夜凌郗嚇一大跳,腳下一個踉跙險些跌倒,直愣愣地撞開房門跌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