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物之言,皆可齊一視之,不必致辯,守道而已。”燕七正好寫罷最後一字,撂下筆,吹了吹紙上墨跡。
“想不想去遠遊?”燕九少爺問她。
“想啊,不過去不成也是沒辦法。”燕七道,見燕九少爺沒說話,便問他,“你呢?”
“無所謂。”燕九少爺淡淡道。
“別死氣沉沉的,年輕人該多出去走走,行萬裡路勝讀萬捲書。”燕七教育她弟。
“去不成也是沒辦法。”她弟死氣沉沉地道。
“想去的話就想想法子。”燕七道。
“什麼法子?”
“想不出來不是。”
“……”
臨就寢前,丹青回來悄聲向燕九少爺覆命:“……李婆子就引著那姑子滿府裡轉了兩圈……又說不是什麼大事,只有小祟作怪……不宜出遠門云云……最後卻又道長房那方位八月份有衝撞,若過不去那個坎,恐日後將有大災,說不得還要影響到大老爺將來的官途,至於破解之法,還要回去在三清面前問上一問……”
裝神弄鬼,必有所圖。
只不過燕九少爺沒有料到的是,這一次被圖的竟然是長房。
那麼又是誰在暗地裡裝神弄鬼呢?
不許出遠門一說,難道當真只是無意為之?
……
燕五姑娘開心地偎在燕大太太懷裡不肯回房去睡:“爹已經答應再送我個新的玉枕了!”
當然,最讓她開心的可並不是這件事。
“你呀,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任性。”燕大太太憐愛地撫著小女兒的後腦勺,“這會子不為著不能去遠遊鬧脾氣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事兒早就不氣了。”燕五姑娘嬌笑著道。
“哦,原來已經是個大人了,”燕大太太笑道,“卻不知哪家的大人還總賴在娘懷裡不肯去上床睡覺。”
“娘——”燕五姑娘嬌嗔著,銀鈴兒般的笑聲透過新綠紗窗灑了滿廊。
“什麼事這麼開心?”燕子恪從外面跨進門來,帶了一身初夏夜風的味道。
“爹回來了!”燕五姑娘跳起身撲過去,扯了她爹的袖子告狀,“娘取笑我呢!”
“愈發沒個大小,也不行禮!”燕大太太嗔著她,笑容滿面地上來給丈夫拂衣上的塵露。
“娘就不能誇誇我懂事?”燕五姑娘佯作不滿地嘟起嘴。
“懂事,懂事,還不給你父親端茶來。”燕大太太語聲溫柔得像是陽光下的春水。
早有機靈的丫頭將茶捧過來遞在燕五姑娘手裡,不用她勞動半步,燕五姑娘雙手端著奉給她爹,問道:“爹怎麼今兒又回來這麼晚?”
“一位同僚調任,同署裡其他人一併騎了馬將他送出了城外三十里,因而回得晚了。”她爹倒是什麼都同她交待,“明日還要送走一位。”
“呀,還要送出三十里嗎?”燕五姑娘掩著嘴笑,“可祖母說了,近月不宜出遠門、走遠路呢。”盡力地把得意之色全都藏在袖後的唇角里。
“哦?是何原因?”燕子恪的茶方端到嘴邊,聞言便又放下,隨手遞給了旁邊的丫頭。
“不知道啊。”燕五姑娘覺得自己把這局外人的角色扮演得像極了。
“哦。”燕子恪轉身往門外走,“都早些睡吧,我去書房。”
燕大太太正要替他解去外面氅衣的手被撂在了半空,很有幾分尷尬,指尖動了動,收回來理了理鬢邊髮絲,和燕五姑娘道:“去睡吧,睡得晚了對肌膚沒好處。”
燕五姑娘連忙應了,帶著自己的丫頭婆子們回了院子。
燕大太太打發了屋裡一眾丫頭,只將自己的乳孃,也是現任抱春居的內務管事貢嬤嬤留下,低聲問她:“那姑子當真是這麼說的?可有提到究竟是什麼事會影響到老爺的官途麼?”
貢嬤嬤搖頭:“那姑子明言的也就這幾句,聽到此處後老太太便將所有人都從房裡打發出來了,誰也沒讓再聽後面的,因而無從得知。”
“究竟是哪裡請來的姑子,能隨便就信她的話?”燕大太太有時候很難理解自己婆婆的思路,那位不是一向信佛的嗎?這信仰說變就變也太沒誠意了啊。
“老太太起先也是很謹慎的,只拿些閒話同那姑子聊,那姑子也是個能說的,把個東家請神西家送鬼的坊間秘聞說了個玄之又玄、真而又真,老太太就信了個三四分,”貢嬤嬤把自己打聽到的細細同大太太講來,“之後老太太就又拿家裡的事試探了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