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滿意地點了點頭。其實從逼宮一事的處理中,他就能看出元非晚這個皇后能做的絕對比他的皇后多,所以他實在沒挑的。
他說完就輪到太后,然而太后被兒媳身上簇新堂皇的褘衣扎得眼睛疼,心中各種氣不順。然而,只有她和元非晚兩人還好說;這滿目都是尚宮尚儀,還有太上皇,她再如何不爽都必須好好按捺住:“皇帝已過弱冠,膝下尚無子女。如今後宮之中只有你一人,你可要爭取早日開枝散葉、傳承宗嗣。”
雖然知道太后還是不喜歡甚至討厭自己,但這明面上的話說得確實無可挑剔。“兒臣謹遵母后教誨。”元非晚恭恭敬敬地回,臉上也看不出一絲差錯。
這一問一答的句式前後基本相同,但從太上皇及太后的稱呼以及元非晚的自稱裡,敏銳一點的都能聽出差別——
太上皇那裡就是芷溪,太后就是兒臣……所以說,太后還在和皇后置氣啊?皇后也沒得罪太后,何必這樣呢?
不光是眾人,就連太上皇也覺得有些不妥了。等元非晚告辭離開,劉永福要上前,他卻抬手阻止了。劉永福先是一愣,然後會意,直接讓殿上其他人都退下。
“在朕看來,芷溪是個萬里無一的好孩子。”太上皇慢慢道。他並沒盯著太后,但話顯然只能對她說。“若你覺得她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還是明示比較好。”
太后就知道太上皇要和她說這個,不由一口氣堵在心口。可當她張嘴欲言的時候,卻發現她回答不了太上皇的這個問題——
是啊,元非晚有什麼不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懂禮節知進退,外頭臣民一片極好的風評,內裡皇帝疼她疼到骨子裡……
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人人的眼睛都盯著;若是元非晚真有不好的地方,也輪不到她來發現啊!
“陛下,您多慮了。”太后只得賠笑,“皇后這樣的兒媳婦打著燈籠也找不著,我能有什麼不滿意?”
太上皇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指出她依舊生分的稱呼用詞。“若是朕多心,那真是太好了。”他頓了頓,又道:“一家和睦,是朕最願意看到的事。”
“確實如此。”太后勉強笑道,“咱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將來要靠年輕人去打拼。”
“這樣想就對了。”太上皇表示贊同。“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就等著抱大胖孫子罷!”
其他也沒什麼事,太上皇的身體還需要多多休息。所以不過一會兒,太后也離開了太上皇的永安殿。但一出去,她的手就握成了拳頭,鑲嵌珠寶的長指甲深深掐進手心——
“一家和睦”?
這話說得隱晦,但兩人做夫妻這麼多年,太后當然聽得出,這是太上皇在給她留面子、所以點到即止。
要知道,當前皇家裡,關係最惡劣的就是她和皇帝。太上皇不可能不知道這點,但他偏生在皇后朝見後提出來,那意思就很明顯了——
讓她和皇后打好關係,這樣就能借著帝后的情誼,修復母子之間的裂痕!
想是想得很好……但到底他有沒有想到,她身後還有一整個魚家要照拂?又或者說,照太上皇的意思,就讓她甩手不再管魚家,自己享自己的清福就罷了?
再回想起“兒孫自有兒孫福”,太后幾乎能肯定自己關於太上皇暗話的理解是對的。
她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到最後,難道太上皇一讓她放下、她就能放下?別的不說,陰貴妃——哦,不,現在是陰太妃了——就等著看她笑話呢!
人爭一口氣,樹活一張皮,太后一直堅定地相信這句話。雖然蕭欥面上絕對沒虧待她(和她當年做的一比簡直快夠得上以德報怨了),但她的臉呢!臉呢!難道就任由陰家踩嗎?怎麼能忍?
這邊永安殿裡,太上皇很快就泡進了藥浴桶裡。中風之狀,太醫說是淤血不通,所以他早中晚都要泡小半個時辰。光這一項就能去掉許多時間,所以他覺得他及時禪位是個再明智不過的選擇。
然而,想要和他一樣痛痛快快地把手中權柄交出去,卻不是每個久居上位的人都能做到的。
“就算接下來一直都住永安殿,也是安享晚年。”在氤氳的霧氣中,太上皇喃喃道,“最怕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太上皇泡藥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圍觀,所以此時只有劉永福一個在替主子按摩筋骨。聽了這話,他手上動作不停,心裡卻不由得冒犯地想道——
就是!以太后之前做的事情,再看她現在的待遇,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像大家這樣勞心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