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眼神微閃,心內一動。
“那帕子一湊近口鼻,老身就覺著嗓子眼兒幹嗆不住呢,連著飲了兩口茶水,那喉間卻是如蟻蟲爬行般癢起來……”
“老身還未來得及說話呢,喉間癢得忍耐不住,就咳起來,一咳,那喉間奇癢越是難受了……後來突然之間一口氣上不來,只覺著腦內空空……餘下的老身就不知了。”老夫人好容易說完這多話,又得緩兩口氣才覺胸間暢快些。
“各位請幫著老身評判一番,這是何故?”
果然,有一寶藍衣裳的老婦人就首先介面道:“定是那方帕子不對勁咯,只不知那帕子在何處?”
阿陽向前兩步,從懷裡掏出一方絳紫色的帕子來,正是她先前緊緊藏進懷中那方。大抵老人都一樣罷,胡家老夫人不喜純白之物,竇家老夫人也是儘量避開了那素白之物,帕子不用純白不吉的,鵝黃柳綠又太俏,倒是這莊重的絳紫用得多些。
江春盯著那帕子瞧,除了右下角繡了朵菊花,別無它物,看不出甚來的。
“還請張醫官勘驗一番,這帕子可是有甚蹊蹺之處?”
那年輕人又重新放下箱子,他先拿出個棕褐色瓶子,類似於玻璃瓶,揭開蓋子極快的用鼻嗅了一下,江春猜是醒鼻用的,也不知可是後世常用的咖啡豆。
果然,醒過鼻子後,他才接過帕子仔細聞了片刻,思索片刻方搖搖頭……江春早就聞過了,也聞不出什麼味兒來。
他又將帕子小心提起,仔細瞧過,見上頭也沒什麼,搖搖頭,剛要將帕子還給阿陽,忽然想起什麼來,提了帕子對著太陽光線。四月的中午,陽光正是充足,將那薄薄一方棉質帕子照得經絡分明。上頭可見正中央有一塊兒顏色稍微深了些,右上角也有小片深色之處……只像染了些汙跡似的,幾不可見,不對著太陽光線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但江春明白,那不可能是汙跡。那樣深色的汙跡要麼是未乾透,要麼是染了深色東西。阿陽已揣懷中半日了,不可能是未乾。
但深色東西的話,不可能是茶水、飯食湯汁之類的。因為她在飯時觀察到,阿陽替老夫人擦拭嘴角用的是右側袖子裡的一方湖藍色帕子,後來為她擦臉的才是左袖裡這方絳紫色的……而她當時面上卻是甚灰塵汗水皆無的,哪裡就能弄髒了?
定是有甚浸|潤過的。
果然,張醫官雖然年紀不大,從醫經歷可能不夠豐富,但在這等毒理藥理鑑驗上卻是有一手的。
他先拿來個尋常瓷碗,用溫水將那帕子浸泡在碗中,眾人睜大了眼望著他動作,大氣不敢喘,生怕錯過了什麼。
江春見他這架勢就懂了——他是要將帕子上的物質水溶稀釋出來。看來古人對毒物的鑑驗不僅僅只侷限於銀針試毒……趁著浸泡時間,他又對老夫人道:“老夫人能否借一隻貓兒來?”
眾人皆紛紛猜測他要用貓兒做甚,江春|心內又明白了兩分。
果然,不消一刻鐘的功夫,有下人捉了只略顯高大的獅子貓來,體大毛長,骨骼發達,江春第一反應就是《金|瓶|梅》中潘金蓮養那隻嚇死官哥兒的大貓,只是望著毛多|肉少,毛上沾染了些雜草,定是隻野貓……倒是愈發像悍貓了,有那膽小的小娘子已經嚇得縮到人後去了。
待碗裡帕子浸泡得差不多了,張醫官用筷子夾出帕子,只見那半碗清水已經變了色,呈一種淡淡的紅色,間於桃紅與絳紫之間,不仔細看只當時帕子掉色。
秦夫人嗤笑一聲:“還道是甚哩!這帕子掉色再正常不過,張醫官你故弄玄虛半日就是要告訴眾人,我堂堂國公府老夫人的帕子亦會掉色?”有人已經聽得笑出聲來。
“秦夫人且耐心片刻。”那小張醫官面上雖還態度溫和,心裡卻已翻上了白眼,這位小秦委實聒噪,果然坊間傳聞有理,這位安國公對女人的欣賞能力……嘖嘖,與他辦差本事倒是相稱,都有些上不了檯面哩!
眾人自不再出聲,只望著他將那半碗水放在貓兒面前。那貓是院裡野生活物,竇老夫人容易咳喘,竇府大小廚房門窗皆是鎖得嚴嚴實實,將它饞得平日間見了地下泥塘有灣泥水都要伸舌頭舔舔的。見了那半碗水,自也下意識的就舔|起來,慢慢的就去了一半……它才歇了動作。
下人提來個竹篾編的籠子,將它罩籠子內,大傢伙圍了籠子看起來。
起先它見了這多人圍著,還“呼呼”的齜牙咧嘴,豎了毛,看著頗為兇悍,才幾分鐘,那“呼呼”聲就變成了“喵喵”,眾人還當它溫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