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坐在瑾孃的身邊,接過她手中築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她手上摸一把捏一下的,只是未曾再召幸於她。這讓瑾娘倒是鬆了一口氣,卻隱隱有些奇怪。
高漸離也時與瑾娘同奏。自那晚之事後,他從不單獨與瑾娘說話,奏完曲子,匆匆抱著築便離開。他看不見,瑾娘也無法跟他眼神交流,更不可能透過這雙眼睛,讀懂這個男人內心在想些什麼,她只知道,高漸離日漸憔悴,他始終是在痛苦著的。
嬴政洞察通徹,即使狡猾如趙高者,也只敢在他死後興風作浪,是不是嬴政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後來證明,這是瑾娘想多了。原來嬴政最近有了項新愛好,和一個齊地來得名叫君房的大師看雪看月亮看整整一夜,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這位君房大溼號稱能尋來長生不老藥,且囑咐嬴政要不行房事,故始皇多日未曾幸過嬪妃。
君房大溼還有一個為後人所熟知的名字,徐福。瑾娘有幸見過她一次,始皇召她擊築時,徐福在帳幔後和嬴政交談。隔著紗帷,她也看不甚真切,大體是一個鬚髮皆白的人,遠看還是挺仙風道骨的,說話也不說人話,例如:“海外有仙山,謂曰蓬萊、方丈、瀛洲。山上有長生之藥,唯負真天子之命方可擷之。周天子曾派人找尋,三十年而不得。”
嬴政大喜:“卿看朕何如?”
徐福撫須道:“陛下乃皇帝,功蓋三皇五帝,仙山之上仙人,皆聞陛下之名。”
嬴政更喜,活像是被傳銷組織洗腦了一般:“卿可為朕取來長生不老之藥?”
嬴政其人,掃六合收四海之時,虎視何雄哉,平定天下,功成千秋萬載,大有絕代英雄之氣概;然而有時卻又像小孩一般好哄,徐福講上幾個雲山霧罩的故事,他就信以為真,興致勃勃地要求徐福即刻出發,去蓬萊仙境給他帶回長生不老藥來。
與史書記載所一致,徐福要求帶童男童女各五百去尋,始皇自然應下。時間緊迫,秦兵將咸陽城及其附近郡邑的地皮都颳了一遍,挨家挨戶去搜童男童女,甚至將宮女拿來來充數。
瑾娘不由想,如果不是趙高設計讓始皇幸她,她現在會不會也登上了東行的船,運氣好點,漂洋過海在日本紮根,運氣壞一點,葬身於大海。
命運這物總是陰差陽錯,當真耐人尋味,引人琢磨。
送行徐福當日,場面可比送別扶蘇公子時宏大多了,童男童女身著白衣而行,衣袖成雲,眾士兵持鎲、鉞等鐵製兵器立於道邊,馬蹄揚塵,車輪聲蕭蕭揚塵。瑾娘想起了扶蘇,作為圍觀群眾兼BGM演奏者,也未免覺得心寒。她明白,嬴政寧願自己長生不老,永懷他所擁有的,也不願將江山傳給子嗣。比起大兒子擁有治理天下的才能,他更願意那一粒虛無縹緲的丹藥。這個男人,不知該說他的願望簡單卻可笑,還是令人訝異地懷著一顆稚子之心。
徐福一走,嬴政很多天裡都保持著心情愉快。咸陽城裡有個被砍了腳的罪囚攀城牆高歌,被始皇聽見,覺得此人唱歌不錯,竟然賞了他個官做;順手又給了高漸離一個類似於樂府令官職;他把十來個被幸過又遺忘的宮女封為嬪,其中包括瑾娘,而且他親自給瑾娘擬了一字“靖”,從此她就不叫叔宋了,也不能叫姑娘了,宮女見著她都要行禮,叫一聲“靖夫人”。有的人為要瑾娘難堪,故意叫她“瞽靖夫人”。
瞽靖二字,竟然和她前世的名字發音一模一樣,當真也是蒼天註定,讓古靜穿越成了宋瑾。
夏天過了,秋天也過了。高漸離對瑾娘始終是不冷不熱,平淡客氣的態度,甚至有時瑾娘故意與他獨處,想要說幾句話,他都一聲不吭,好像眼睛瞎了,嗓子也啞了,直到宦官過來攙扶他,他才從瑾娘身邊匆匆逃開。瑾娘惱他這般態度,卻不知高漸離為何如此。直到有次瑾娘和翩翩閒談,翩翩無意間說了一句話,讓瑾娘茅塞頓開。
“高先生是個明事理的人,識進識退,不愧為荊軻的朋友。”
果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瑾娘這才明白,高漸離這是避嫌。如今眾人皆知瑾娘是靖夫人,若高漸離還與她拉扯不清,難免會讓嬴政猜疑,進而加害於瑾娘。嬴政向來對於宮闈醜事深惡痛絕,華夫人便是先例。瑾娘想起之前和高漸離的種種,細思恐極之下,竟覺得無限悲涼。
如果不能相守,為何要相愛?如果相離,為什麼又每天都能看到他,給自己添堵……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九月份過了,徐福還沒有回來,只託人捎來書信,說是東海之上,有海妖作亂,強渡不得,故而躑躅。始皇大怒,派了三千弩兵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