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近在咫尺,只因在咸陽宮中,咫尺最終也成天塹。瑾娘在鋪上翻騰了一會兒,咬著被角落了幾滴眼淚,又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瑾娘覺得有人在撫摸她的額頭,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蹭著她的臉頰。她睜開眼睛,被眼前放大的臉嚇了一跳:“殿下?”
胡亥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瑾娘噤聲。他的手指撫過瑾孃的臉時,她往一邊躲了躲;她對於碰觸太過厭惡,即使對方是個十二歲的男孩,卻也是那個男人的兒子。
“我聽閻翩翩說你生了病,央求了半天,她才放我進來看你。”胡亥跪坐在瑾娘身邊,斂著睫毛,瑾娘覺得他太過於靠近了,她只能一直沉默著。
“瑾姐姐,你的臉色並不好看。”胡亥轉而撫著瑾孃的頭髮,動作柔情似水,眼神發黯,好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瑾娘側頭看著他,覺得他跟他父親其實也不是那麼相像,然而她心裡還是對嬴政懷著怨恨的,索性也不多言,閉目養神。胡亥見瑾娘不理他,最後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姐姐好生休息。”便退了出去,格外的善解人意懂禮貌,跟不久前在宮外把眾臣鞋子踢得亂七八糟的熊孩子判若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煙濤微茫
瑾娘在鋪上挺屍了一天,睡不著的時候,她就在想各種各樣的事情。想她還是古靜的時候,她的父母,她的男神,她耗在鋼琴前的時光,想宋瑾那個勢利眼又妹控的哥哥宋康,想宋瑾神叨叨的老爹,還有高漸離……
時近傍晚,瑾娘忽然想通了,在這個宮裡,隨時隨刻都有可能喪命,或者像那華夫人一樣,被閻翩翩算計得生不如死。她這又算是什麼?在咸陽宮裡,六國的宮室裡,隨便掄一個宮女出來,若問她可願意被始皇臨幸,她不叩頭謝恩才怪呢。
“振作,振作。”瑾娘閉上眼睛喃喃,又不是被輪了,搞這麼頹廢,當真以為高漸離歐巴能來拯救她?瑾娘爬了起來,穿好衣裳。下|體尚有些難以啟口的痛楚,身上被嬴政吮吻過的地方讓她心裡覺得不適,她皺了皺眉,一一忍下。腰帶束緊,室內盆裡還餘些同住宮女早上打來的水,她將就著洗漱一番,將頭髮束好。
到了點燈的時候,走廊、殿前的燈盞被注了油,一盞盞亮起來,沿著長而封閉的複道延伸過去,像是條星河。偶爾從中走過的宮女見到瑾娘,前一天還是埋怨她打水太慢,此時都忙不迭地對她行禮,口中稱“夫人”,無比恭謹。
走不多遠,瑾娘見著了翩翩,她的態度還算是比較自然,一邊親熱地叫她“瑾妹妹”,一邊過來挽起了她的手臂:“休息得可還好?”
瑾娘說:“謝姐姐的關心了,還好。”
翩翩微笑:“妹妹性子淡薄,這我知道。只是讓陛下臨幸,也非隨便一個樂師就能如此。你還需感謝中車府令,趙大人。”
瑾娘沒有說話,卻覺得好像是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去,渾身都是冷的,一時間竟然想發抖。她想了一天,卻沒有想到,這一切,原來是趙高所一手安排的……難怪,秦始皇后宮佳麗如雲,那天他不去幸妃子,卻去幸瑾娘一個小小的樂師。這可怕的“偶然”之後,不知道趙高動了多少手腳,才使之成了“必然”。
因為胡亥喜愛瑾娘,所以趙高便想要拉攏瑾娘以做棋子,故設計讓始皇幸瑾娘,或許是釋出誠意的方式,也可能是讓她死心塌地。
短短數秒之間,瑾孃的腦袋已經跟CPU一樣運轉得快要當機,眼前好像閃過無數光影,無數宮鬥文中的片段,最終,瑾娘只是拘謹地笑了笑:“若有機會,瑾娘必當報答趙大人。”
現在瑾孃的背後站著的是趙高,雖說朝野之上,支援扶蘇公子的眾臣能輕易扳倒趙高,但是在宮闈之內,尚無可與趙高相匹敵者。瑾娘和高漸離無依無靠的,依附於趙高及胡亥,目前是最好的選擇。
翩翩滿意地點頭。始皇雖未曾給瑾娘以封號,翩翩卻格外用心地囑咐了她幾句,儼然是將她當新受寵的嬪妃。又差人將瑾孃的物品都搬去另外一處寬敞舒適的寢殿,生活條件一下子上升許多檔次。
瑾娘嘴上雖一直千恩萬謝,得體地微笑,笑得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綠茶婊,想要抽自己兩巴掌。背轉身去時,她又斂了所有的笑容,眼神發冷。高漸離,如今宋瑾已經陷身於這個漩渦中,可是隻要我還愛你一天,我便會想辦法,將你從這裡推出去。
歷史是由人來寫就的。太史公能寫,我宋瑾也能。
這事之後,始皇依然如同以往,召瑾娘去擊築奏樂,有時與她閒聊些瑣事,言談之間和善親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