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料定這廝是在耍自己,叫人去追興兒。本來是要等人抓來興兒再算賬,自己回去補個覺,可她隨即瞟一眼屋地上的那捆草,頓時就愣了,熟悉感撲面而來。
王夫人急急忙忙衝進過去,彎腰仔細瞧,金黃色的杆子、葉子,一頭是根部,是被刀齊刷刷地割下來的,另一頭則長著毛軟的‘刺’。王夫人為了確認,自己抽出一根來,仔細觀察比較,一模一樣……
王夫人頓時就石化了,難以相信地看著這捆東西,腦子裡首先想到的就是:“被賈璉發現了”、“他一定知道是我偷東西放火的”、“一下子冒出一捆來,只怕自己的那幾棵苗子並算怎麼稀有”……起初,王夫人以為是賈璉的報復,故意弄了一捆同品種的東西來震嚇自己,表明自己偷來的‘新品種’不值錢。她生氣懊惱正在想是不是賈璉在詐自己的時候,身邊的一婆子突然發話。
“興兒弄一捆幹稻草來幹什麼,誰家柴房沒有,還用他特意送!”
王夫人呆了,緩緩地轉頭看那婆子:“你說這是什麼?”
“稻草啊,就是大米收了之後,留下的枯杆子。”婆子解釋道。
王夫人一驚未定,又來一驚,臉色僵著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她轉首瞧周瑞家的,周瑞家的慌了,不過反應很快,立馬就明白太太整日悶在屋裡伺候的苗子就是稻草,她恍惚地也跟被雷劈了一樣,立時跪地哭著要辯白。
王夫人震驚之餘還是要顧忌自己的面子,打發走閒雜人等,只留下周瑞家的,才開始質問她:“你派人偷得東西,竟不知道這就是稻杆子?”
“回太太,奴婢是真不知道啊,活兒是那小廝幹得,全照著您的吩咐,從璉二爺院裡拿出來就讓他蒙著紗布藏起來。後來搬運的時候,奴婢也沒叫人看過。送進屋裡後,也只有太太一人照顧,太太是清楚的。至於那小混賬為什麼沒說清,我想大概是他也沒覺得什麼不對,還以為太太就是要偷拿東西呢。畢竟我安排給他活計的時候,也沒說太細,就說要那九盆東西。”
王夫人氣得手直抖,眼珠子瞪得如拳頭大,聲音漸漸提高,如受傷的獅子般怒吼:“那你請來的那個行家呢,說什麼是‘黃仙兒’的!”
周瑞家的眼珠子一轉,忙編謊推脫責任:“奴婢也沒想到那廝竟是個騙子啊!這人的確是奴婢那口子在十里八村打聽出來的高人,誰知道這‘高人’竟是光靠嘴忽悠出來騙錢的!此事是奴婢辦的不對,奴婢領罪,甘願受罰!”
周瑞家的說罷,就揚手自扇嘴巴,一下一下很是響亮。
王夫人見她臉紅了,因想到自己身邊得用的人不多了,一會兒還得要她跑腿兒,才張口喊停。
王夫人越想胸越悶,粗喘著氣,依靠在椅背上,半晌緩不過勁兒來。這種被人長期欺騙後抓狂般的憤怒和懊惱,就像是數萬只螞蟻源源不斷的從自己的心窩子上冒出來,然後慢慢地侵襲爬滿自己的四肢。那種又恨又痛又手癢牙癢的感覺,讓她恨不得立即將賈璉挫骨揚灰。
咯吱……
咯吱……
王夫人狠咬著牙,脆脆地咬出聲兒來。這輩子她從來沒被人這樣耍過、這樣羞辱過!
周瑞家的:“太太,而今要緊的還是大姑娘那邊,那兩盆送進宮去,要是大姑娘還不知道,一旦轉手送到皇后或是太后那裡去,那可就不好了。”
王夫人的心倏地一下,再跳不動了,她跟失了魂兒一樣,臉色煞白的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快,快叫人捎話進宮裡。不管花多少錢搭多少人情,一定要稍進去!”
一整天,王夫人擔驚受怕的出了無數層冷汗,心一會兒狂跳一會兒不跳,整個人四肢發軟的只能躺在榻上。因情況緊急,人家宮裡面負責捎話的人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方便,託南安太妃幫忙找到的一個門路,算上打點和捎給元春的錢,一共竟花了一萬八千兩的大價錢。王夫人這些年管家搜刮來的錢還有她壓箱子底兒的那些嫁妝,就因為這一下子全都被掏空了。
錢沒總算白花,下午的時候,宮裡頭終於傳來訊息,元春那邊回話說“會盡力想辦法挽回局面”。
王夫人這才算稍稍安了心,可一想到自己女兒已經把那東西獻給皇后,她還要再想法子動手毀掉,肯定是十分冒險的活計,搞不好會把自己搭進去。如此,王夫人心又懸起來,傷心欲絕的哭了好幾通,甚至哭暈了兩次。
直到黃昏前,周瑞家的來回報說:“璉二爺回來了!”
痛哭不已的王夫人聞言,忽然恢復精神頭,滿面憤怒,氣沖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