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硬的字——吃掉。
看著這張便籤紙,趙安安輕笑出聲。這個人連關心的方式都如此生疏。
昨日是她生母的忌日,她以為選在這天開業,用忙碌來麻痺自己就可以忘記,但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思緒就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以前母親的忌日,趙承君都會帶著她在庭院的桂花樹下飲桂花酒。生母是個像桂花一樣有煙火暖氣的溫婉女子,當年趙承君也是憑著一罈飄香桂酒,十里衍香抱得美人歸。但是她生下趙安安不久之後就撒手人寰。
那時候趙承君不願意看見趙安安,因為她長得與母親一模一樣。所以童年的時候趙安安基本上跟趙承君沒有過多的接觸,一個人孤單的長大。但小時候的她什麼都不知道,以為是自己太過頑劣才不討父親的喜歡,便拼了命做一個乖女孩。她五歲開蒙,求夫子教了她寫父親這兩個字,一路上像寶貝一樣揣著。奶孃去給她買吹糖人,她看見形貌酷似父親的人便跟著去了,這一去受盡了折磨,也怨恨趙承君對她過於冷漠。
後來,趙承君輾轉找到趙安安的時候,抱著她失聲痛哭,那一刻她才知,不是不愛,而是深愛。再後來趙承君帶著她去遊歷江湖,拜師學藝,直到她成年都沒再續絃。每年母親忌日,趙承君和她一起飲那壇桂花酒,一遍又一遍講述那個她從未見過卻在他心裡像木樨花一樣美好馨香的女子。
父親,不知道他在那個世界是否安好?如今的她也許回不去了,只盼望著他身體康健,無病無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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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的生意比第一天更好,昨天來吃過的客人都成了回頭客,還帶了新的客源。趙安安一整天都在廚房裡忙碌,累得腰都直不起來。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舌尖上的躁動已經成為了C市的知名餐廳,不少人都是慕名而來。
但俗話說人紅是非多,店紅了也有來踢館的。這個旅遊開發區是塊肥肉,尤其是餐飲酒店這塊利潤很足。有市場就存在競爭,之前已經有好幾家餐廳在這裡落地生根,發展品牌。但是趙安安的店搶走了他們大部分的客源,直接威脅了他們的經濟利益。
這天中午休市的時候,一箇中年男人走到飯店裡來,幫工忙跟他說:“不好意思,現在是休市時間。”
中年男人看了幫工一眼,粗聲氣的說:“開著店不就是做生意的嗎,我現在要點菜。”
這一看就是無理取鬧的架勢,幫工正要再說什麼,被正好出來的趙安安制止了。趙安安上下打量了那個男人一眼,板寸頭,右手虎口處有厚繭,身上還有香料的味道。
原來是同行。趙安安心下了然。
“阿奇你去後面幫著方同吧,這裡我來。”趙安安說。
“好的。”阿奇應聲進了後廚。
“請問您要點些什麼?”趙安安倒了一杯菊花茶給中年人,問道。
“你就是這間店的負責人?”
“是的。”
“那就點你店裡的招牌菜。”他說。
“好的。請稍等。”
這個男人大概是來踢館的,趙安安想。在古代的時候她也見過這樣的事情,盤纏用完的時候趙承君也去酒樓當大廚,後來也被踢館,非但沒成功,還把自己的酒樓搭了進去。趙安安臉上露出微笑,步子也輕快起來。
大約四十分鐘之後,趙安安才遲遲端上一個碗。經過漫長時間的等待,中年人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安靜地坐著等趙安安上菜。
趙安安把碗放到桌面上,說:“久等了。”
中年人挑眉問道:“這就是你們店裡的招牌菜?”
“從今天起,是的。”趙安安說。
中年人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拿開了扣在碗上的盤子,一碗熱騰騰碧熒熒的米飯呈現在他的面前。
他顯然有點惱怒:“明明就是一碗米飯,你竟然當招牌菜拿來糊弄我?”
趙安安笑著說:“您試吃一口再說吧。”
中年人看了看飯,又看了看趙安安,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都不虛假,帶著“你吃了就知道”的自信。
他坐下來,拿起勺子,攪動了那碗米飯,藏在下面細碎的松茸被翻到面上,混合晶瑩飽滿的米飯散發著油光。
難道是豬油拌飯?他想。
他吃了一小口飯,只覺得從未有過的醇厚味道在嘴裡炸開了,就像勁風一樣掃過他的口腔,這種濃郁香醇的味道絕對不是米飯。流轉在唇齒間的甘香鮮美是屬於雞肉的味道。
“這飯裡怎麼會有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