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遇見的那個女子,不是她,冷靜下來,不用細想都知道不是她,只是,他也分不清是幻境裡幻化出來的人物,還是真實的人物,他自己誤認了。
雖是被困卻越來越瞭解這片林子了,如此蹙眉,便是一直思索著,如何確定唐夢到底在不在,嘯風鷹為何飛來這裡,而又有何辦法破了這幻境,走出去。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一把火燒了這一整片山林的,只是可惜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待,且不說如果陰涼的林子自是沒有取火的條件,就是有,他這個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太子還真是不會那磚木去火。
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竟是苦中作樂,線條冷峻分明的唇角泛起了一絲苦笑,生平第一回這麼被困過。
終是邁出了步子,仍舊沿著碎石小徑而入,再入這竹林,或許能有轉機,或許可以看出破綻。
這一回,他不那麼輕易就動手了。
如是想著,然而,他卻是不知道,一切環境,卻不是他人所為,而是出自自己曾經的記憶,最刻骨銘心你一段,帶著心底最毫無防備,毫不掩藏的嚮往。
人呀,一是敵不過記憶,因為已經過去了。二便是敵不過心中所往,因為偏執、執念易成心魔。
閒庭漫步一般,靜靜地走著,心下卻是戒備提防著,隨時準備迎接某個幻化出來的人出現,掂量著演一場拿手好戲,上一回是父王,這一回會是誰,似乎,敵手對他很是瞭解,是那個女人嗎?
腳步聲仍舊清晰可聽,低頭沉眸,仍由微風吹起髮絲和衣角。
戒備的心驟然一驚,是風,越來越大的風!
同先前不一樣了。
這又是什麼地方?
一股熟悉感頓時湧出,來自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也不知道是太久了,久得他都只剩下感覺而忘記了發生過什麼了,還是這記憶被他刻意遺忘了。
風,越來越疾,三千長髮,墨色大袍皆被揚起,朝後肆意翻飛,他不自覺地眯起了那深邃而犀利的雙眸。
就是這麼不自覺,早就練就了一雙什麼疾風都傷不了的不淚眸,再大的風都不曾眯眼,也不知道為何,此時他就這麼眯起了,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風愈大,愈是舉步維艱,他仍舊艱難而前。
前方,一簇茂密的瀟湘竹裡,緩緩走出了一個少婦來,二十多歲的年紀,肌如冰雪,發如墨玉,雙眸深邃漆黑,彷彿一潭見無底的泉,安靜裡藏著不住靈動,眼角斜下一顆鮮紅如血硃砂痣,一身雍容華貴的華服,牡丹金絲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散花裙,如意髻,玲瓏簪,整個人似籠在豔麗浮雲中,尊貴如鳳。
“母妃……”凌司夜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是母妃,五歲的記憶,一直深藏著,甚至是刻意丟掉,只是,一經觸碰,卻是那麼容易便盡數湧了上來。
是母妃,淑妃!
那年天大寒,淑妃攜七皇子出宮往西禪寺進香,回宮路上遇到暴風雪,與隨行侍衛失散,困於西郊破廟。
“夜兒,又走丟了嗎?”淑妃笑著,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凌司夜愣愣地看著她,雙臂不由得緩緩環抱了起來。
冷,風很冷,是寒冬,不是盛夏,終究是逃不過這出自自己之手的幻境,輕易被迷失了,分不清真實和虛假,回到了五歲那個寒冬。
“冷了吧,別怕,你父王一定很快會尋來的。”淑妃輕輕將他擁了過去,唇畔噙著淺淺的笑意,不似方才那麼尊貴不可親近。
“母妃……”他喃喃自語一般喚了一聲。
“嗯,怎麼了,累了嗎?”淑妃柔聲問到,輕輕撫拍著他,替他擋去了身後的寒風。
“好累……”他就埋頭在她懷裡,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任何面具都瞬間破碎,這是最真實的他。
“母妃,司夜好累,好多年了……”仍是喃喃,說的卻是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遠了,重複不了五歲之時的對話,只說最真實的感受。
“你父王快來了,先睡一會吧。”淑妃仍舊是那麼溫柔,哄著他,低垂的雙眸竟是那麼相似,就連眼神亦是一樣的,倦。
說得,卻是二十多年的事,他們被困破廟,司夜皮了一整日,此時正倦著呢!
很快,他就會睡著了吧!
凌司夜揚起頭來,看著淑妃的眼睛,卻是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一直看著,就是因為這麼一雙眼睛,他累了二十多年了。
“看什麼呢?風大,趕緊閉上眼睛,別吹壞了!”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