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居然射中了安定伯的右肩!
“哈,真是痛快!要不是他,我也不必在這裡等,早也殺上去了!”拓跋袞喝了口悶酒,對於他們而言,勇士就應該衝鋒在前。上不了戰場,拿不了戰功,這仗打的還有什麼意義?
。
斥候一個接一個從前線回來報信,拓跋袞盤算著這趟該怎麼寫戰報,好從王叔拓跋烏的手裡搶戰功。忽然外面傳來異動,護衛奔走大喊:“有人偷襲!晉人偷襲!”
之所以說晉人,而不是晉軍,是因為突然出現在山坡後的這群人,衣著襤褸,沒有戰甲,連像樣的鋒利兵器都沒有,談不上是“兵”。
拓跋袞即便受傷了,不便動彈,也反應很快,他從胡床上彈起,腹部一陣疼痛,大概又撕裂了傷口。帳篷很小,門簾大開,他兩步就跨了出去,旋即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那是黑壓壓的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粗粗略算,竟有七八千人的模樣!這麼多人,行軍不可能沒有動靜,是怎麼埋伏在山頭,沒有被人察覺的?
所有西魏兵都感到了荒誕與不可思議,七八千人如同從天而降,他們是喬裝成牧民或乞丐,早就躲藏在附近了嗎?一定是埋伏了很久,等叱羅託帶兵離營,在戰場上分身乏術,才來偷襲?
拓跋袞大駭,且不說如今他受傷,他身邊只留了一千精銳護衛,其他的勇士,都被他派去戰場爭奪軍功了——他不能親自上陣,就必須讓心腹替自己拿人頭,讓勇士替自己建功立業——此刻面對七八千人的偷襲,難免被動。
他大怒,用胡語問道:“早幹什麼去了,這裡哪裡冒出來的!快去告訴叱羅託,這裡有麻煩了!剩下的人,結陣,給我把他們衝散,不能讓他們合圍!”
他的精銳護衛早已騎在馬上,銀刀雪亮寒氣四射,鋒利的殺意,指向山頭後黑壓壓的人群。
只是所有人心頭都徘徊著一個未解之謎:這麼多人是怎麼冒出來的?
…………
蕭懷瑾騎在馬上等著。那還是以前聽白婉儀講故事時得來的靈感了。玉隱公子取朔方城的時候,用的是奔襲衝城,事先偽裝成馬販子,麻痺朔方城內的西魏人。
黑七是山匪出身,深諳偽裝。半草原的沙地上,西魏人駐紮在水草豐盛的地方,背靠山谷,是遊牧民一貫紮寨的偏好,也方便了他們喬裝繞行。
所以半夜他們就繞到了山後,又一直等到了今天黃昏。這靠的全是紀律性,對流民而言實屬難得——蕭懷瑾記得方老將軍說過,漢軍對上胡人的軍隊,最大的優勢便是嚴密的紀律。這一點他始終不敢忘,這樣長久的埋伏,也只有晉人才能做得到。
他盤算著自己四千人的兵力能支撐多久,拓跋袞的精銳護衛向兩邊奔襲衝擊,地面隱隱震動,跑在最前面的流民們抬著絆馬樁,蕭懷瑾握著長刀的手心也沁出了汗,總有咚咚的聲音,彷彿在天地間迴盪,分不清是馬蹄踐踏的震動聲響,還是他的心跳聲。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拓跋袞的護衛騎馬飛馳電掣, 如兩片黑風衝入流民陣中, 衝在最前面的人被絆馬樁絆倒,而流民陣的前方也被騎兵衝擊,交鋒前線塵埃漫天,一陣陣混亂。
西魏騎兵護衛們率先恢復了陣型,這才發現, 方才他們措手不及地派人求援, 似乎是上當了——
這些灰撲撲的偷襲的晉人, 他們原來是每個人身後綁了一個稻草人!有斗笠的將自己的斗笠給稻草人戴上, 有破爛外衫的把外衫給稻草人披上……還挺逼真, 所以遠遠的一打眼看過去, 黑壓壓的一片, 密密麻麻, 像是七八千人擠成一團的模樣。
如今衝近了, 這放眼望去,才揣測出偷襲人數大概還要減半的。
那樣他們要突圍反殺並不太難。只不過這些晉人身後揹著稻草人, 草枝起了緩衝作用,讓他們砍殺都失了利頭,一時間竟有些難殺。
衝擊陣的大後方,蕭懷瑾緊緊抓牢韁繩, 雙腿一夾馬腹, 對著黑七使了個眼神。
列陣的人群中,黑七向他點點頭,行了個手勢, 那意思要他是放心。
昨夜繞到山後設伏之前,柳不辭曾說過,他需要兩刻鐘的時間,無論如何,一定要為他拖住兩刻鐘。黑七問他要使什麼計謀,不是聽說打仗都要玩什麼三十六計麼?
柳不辭說沒有。黑七有些不解,不玩詭詐的兵事,那還叫厲害嗎?
柳不辭告訴他,兵種不同了,但不玩詭詐的兵事,反而更考驗主將。今日戰場兇險,是要拿命來打下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