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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這委屈的眼淚,蕭懷瑾嘆了口氣,心抽抽的疼。明知道德妃身負嫌疑,他也惱恨她,可是真見了面,又恨不起來,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滋味。
“坐吧,朕想問幾句話……”蕭懷瑾驚訝於自己居然還如此心平氣和,眼見著德妃跪坐在他面前,他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了。
“你……為什麼,要對皇后做那些事?”
“書箱裡私藏兵器,不該是你所為。你是受了何人指使?”
他的尾音有些發顫,既像是問罪,又像是探問什麼。
謝令鳶不知他發現了什麼,只以為他是憤慨。她的眼神精確地詮釋了不甘和悲傷:“臣妾實在是冤枉,臣妾概不知情!”
蕭懷瑾凝視著她,眼神複雜至極。那眼神堆積到了頂點,他猛然道:“你胡說!”
“那個書箱,只在去歲八月時送出過宮外!”謝令鳶目無綱常王法地打斷了他,“是臣妾私下遣人出宮購書,重金買通了登造處的三個小黃門,名叫付間、易博、高河弓,趕著他們輪差的時辰出入宮,他們對購書一事放行,只是檢查了書箱。是有人盯上了臣妾,借書箱運送兵器,後來才有了重陽宴行刺一事!”
謝令鳶壓著聲音,卻字字激憤:“倘若是臣妾與他們勾結,當日為何要為陛下擋駕呢?後來,臣妾向太后請命,徹查重陽宴刺殺一案,其罪在清商署!”
可她越申辯她的清白,蕭懷瑾越覺得害怕。
清商署。他心中又是一酸,那個承載著陳留王秘事的冊子,如一片遮蔽蒼穹的陰雲,在心頭盤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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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儀,原名白碗,五原郡人氏,祖輩世代行醫。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她出生時,父親打碎了一個碗。戰亂饑荒的百姓,總盼著能吃上飯就好,遂取名碗兒。
白碗幼時父亡,景祐四年隨兄長遷居朔方,兄長因同窗陷害而下獄。
那個陷害白家兄長之人,將白碗賣去了畫曲館,學習箜篌。景祐九年,正月之禍後,她遇上了韋不宣,韋不宣為她賜名白婉儀。
韋不宣死後,各地教坊司選召藝人,白碗應召前去,入選地方上教坊司。遇陳留王,其後被教坊司送入了京中總教坊——雲韶府。
清商署是教坊在宮內的機構,白婉儀如同平步青雲,入了宮。
後面的事,蕭懷瑾都知道。白婉儀當年入宮十五歲,翌年,巧逢蘇祈恩引薦,去為太后彈箜篌,得了太后歡心。
他就是在那時見到她,落花時節,三千世界,翩然浮現。
她溫柔的容顏讓他想到了故去的母妃,少年的情思便在那時破土,在春意中灼灼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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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見他神色飄忽,似乎在竭力壓抑著什麼,只當他是聽進去了。她抓住這個申辯的機會:“桃花口脂一事,臣妾確實有失察之過。臣妾當初聽白婉儀之言,想做點口脂同姊妹們分享……”
“別說了……”蕭懷瑾顫抖著。
謝令鳶的嘴堵也堵不住:“白婉儀對臣妾說不患寡而患不均,臣妾一想是這個道理,便將口脂分給了後宮上下,但皇后胎中帶毒,實非臣妾所為!”
“別說了!朕命令你!”蕭懷瑾猛地站起來,急促打斷道。
謝令鳶啞然抬頭,驚見蕭懷瑾面如金紙,唇色也蒼白,雙目渙散,胸口一起一伏。她嚇得趕緊閉嘴——倘若蕭懷瑾在她宮裡有個什麼萬一,這可真是跳進特朗普的游泳池都洗不清了!
蕭懷瑾的耳邊嗡嗡的,滿心盤旋著“其罪在清商署”“臣妾聽白婉儀之言”“白婉儀對臣妾說”……他的內心已如河海呼嘯,山巒崩塌,混沌中找不到一絲光亮指引。
良久,等他恢復了意識的時候,已經走出了麗正殿,或許可以說是落荒而逃。分明是夏日,為什麼覺得臉上涼涼的?他抬手摸了一把,竟然是溼漉漉的。
——曾經依靠並信賴的溫暖,就這樣被瓦解了,露出其下森森的冰寒。
他茫然地走了幾個時辰,才回到了紫宸殿。那裡正等著他最不想見到的人——派去大理寺提審刑訊的官員回來了,同時帶回來了厚厚的口供。
“陛下,長安監察衛送來的名冊,應該還有缺,不是全本。朝廷伏在陳留王那裡的探子被他策反,臣下將其家人扣押,據說陳留王還安插有其他人。”
那官員說了半天,他們連夜逮捕人,上的是鐵刷子梳洗的大刑,那些探子受不得痛,幾乎全招了。但蕭懷瑾似乎沒聽進去,那官員問他:“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