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償債。禁衛軍保護著混亂的群臣退入祭殿,叛軍與何道庚調來的援軍交戰,在圜丘神壇前,在社稷神明的眼前,彷彿人間命運的搏鬥廝殺。
何容琛沒有退入內殿,站在圜丘高臺上,迎著風雷,心中想:‘蕭道軒!你要是看得見,就保佑你兒子,讓海晏河清,讓天地復明,讓乾坤正道,讓人間開太平!’
殺聲在天地間迴盪,伴隨著驚雷撼動,低沉的黑雲終於擠出了水,暢快淋漓灑落人間。
血流漂櫓,時光隨血跡一道被雨水沖走。
臨近傍晚,交戰兩軍勝負已明,叛軍逐漸勢頹,卻仍如困獸之爭。
謝令鳶站在雨中,眺望這一幕,心想,如今……也算是能報仇了吧。
先帝時,這些桂黨,因與柳賢妃的父兄曾為袍澤,在柳氏父兄戰死後,便以她家人自居。而柳氏在宮中,背後須有靠山,也就同桂黨勾結。受他們攛掇,野心膨脹,毒死皇長子,嫁禍酈貴妃。
還有正月之禍……用前朝事動搖後宮,用後宮事倒逼前朝,弄垮先帝扶持的局面。其實倒不是因為手段多高超,只是因為人品更低劣。
如今,那些牆外笙歌、雨夜驚夢的歷史,褪去了驚心動魄的色彩,卻更激盪人心。
雨水成串,緩緩沿著屋簷的雕甍落下,彷彿洗滌人間。
連雨也承認,這是暢快的復仇。
為大皇子。為顧奉儀。為酈貴妃。為先帝。為蘇廷楷。為酈清悟。為宋逸修。為蕭懷瑾。還有很多很多,無形中被改變了命運的,天下萬民。
黑雲緩緩移開一絲縫隙,金光徐徐透出,灑落人間。
雨勢漸歇,謝令鳶微微閉上眼,心想,該回宮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傍晚的雨水沖刷盡了人間罪惡, 圜丘臺上的五方燎爐重新點亮,天火高高躍起, 在雨中騰燃不熄。
興許是援軍的強勢, 興許是人心的動盪, 經歷了幾個時辰的廝殺,勝負已然分明。
站在血泊中, 高邈提著劍, 雨水沿著劍尖滴滴滑落。他抬頭望向天壇, 眼睛裡映出燎爐中的天火, 以及站在天壇上最接近神靈的監國太后。
他得勢了一輩子, 扳倒過那麼多政敵,卻沒想到陷入她的圈套, 落得如此絕境。
他怎能甘心!
可其他叛臣已經死的死, 誅的誅, 只剩他和趙盛德、長寧伯幾人。剩下的叛軍見家主死了,大勢已去,上蒼似乎也在發怒, 軍心逐漸渙散, 有一些投降了, 有一些還在負隅頑抗。
這場兵亂, 及至入了夜才方得初定, 天地間迴盪著錚鳴的餘響,絲絲滲透著徐徐涼意。
長安城的訊息遲遲未至,高邈明白, 他們已成孤軍,是他們賭輸了。
悔耶?不悔耶?都已經是說不清了。
何道庚調來計程車兵繳了叛軍的兵械後,開始清理戰場,祭壇被血和雨水沖刷過,竟有了幾分光明廝殺黑暗過後的寧靜與巍峨。
何容琛正要進祭殿,邁出一步時,忽然回首。
她的衣裳髮絲已經被雨水浸溼,長長的睫羽掩映著如水的眸色,半晌,對謝令鳶淡淡一笑:“謝謝你。”
她這些年抽絲剝繭,已經逐漸接近了那個真相。但當最終聽說大理寺審訊楊犒,才坐實了她的推測。
留下多少罪惡,在時光中。
可卻一時忘了那時的心情。
逝去故人畢竟一別多年,藏在長河裡的痛楚也已經被塵埃掩埋。只要風沒有捲起這塵埃,吹露其下的白骨,就可以一直埋葬在心底。
而她心中的風,早已經止息了。
她謝的是皇帝和謝令鳶,他們心懷赤誠與明亮,將此事昭然於天日。
謝他們千里迢迢,為求一個公道一份磊落。
謝令鳶點點頭,感覺到了星盤有動,是七殺星君的狀態回升到了【冠帶】。而她自己的聲望則跟著上漲,她心頭跳動,見指標移到了【德被蒼生】第二格。
惶恐。這是她頭一次生出了恐怖,那是一種對未來迷失的畏懼。
待她回去後,九星怎麼辦?林昭媛怎麼辦?……酈清悟怎麼辦?
她覺得似乎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很多憧憬還未來得及看見,很多障礙還未來得及掃清,一時間慌亂後,她竟然開始恨了。
聲望怎麼能漲得如此快?為什麼早不漲晚不漲,非要在九星步入正軌,大道即將初現時,給她套上這時間的枷鎖?
她呆在原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