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高興,數落道:“怎麼前腳給季坤看病的時候,不說給老二也看看?季老二,做人也不能太過分了,不能見著親兒子就不管另一個了。當初要不是你死乞白賴,哭著喊著要老三家把兒子過繼給你,人家的日子說不準也不會過成這樣。別失了厚道,讓外人笑話。”
季二叔只是陪笑,半句不接話兒,招呼著人往屋裡去,瞧著黑燈瞎火的登時怒了,數落巧雲:“油燈燒完也不知道續上?啥事兒都等著我去做,飯也用不用我幫你們吃?一個個懶散成這樣,真是倒了幾輩子的黴招了這樣的兒媳進門,都不知道體諒人的。幸虧今兒月光明亮,不然磕碰著怎麼辦,嫌家裡錢多沒地兒花?韓大夫快進來坐。”
巧雲捱了數落,眼裡噙著委屈的淚花,去娘那裡要了油來,即便提了是爹讓來拿的還是聽了一陣夾槍帶棒的唸叨。她是個勤快踏實過日子的,可遇上這種人家,被壓迫著喘不過氣來只覺得委屈得不行。她算看明白了,這個家裡沒有一個人能靠得住,她想和季亮穩穩當當的過日子,就得想辦法甩開這家人,可就目前的境況來看幾乎不可能。她真是命不好,現在窮得叮噹響了,這往後的日子真沒什麼奔頭了。
屋子裡亮起了火光,韓大夫這才看到季成,點了點頭,低頭給季亮檢查傷勢,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被傷了肺部,幸虧不是很重,我開些藥吃著自己平時也要多加註意養護,再養好傷之前不能幹重活,不然復發只會加重病情,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
季二叔當即瞪眼,焦急道:“怎麼就不能做重活了?這家裡一大家子人等著他養,韓大夫這藥吃多久才能好?”
韓大夫聽不慣季老二的話,沒好氣道:“沒一個月好不了,先把今兒的診金先付了?往後每天去我那裡抓藥,我的規矩你也懂,概不賒欠。”
季二叔手裡的銀錢全拿來給季坤還賭債了,手頭壓根沒錢,乾笑著看向季成:“你身上有沒有錢,先替叔把錢給付了,等叔鬆動了再還你。”
季成因著外人在跟前不好讓人看了笑話,將身上僅有的十文錢拿出來遞給韓大夫,這錢花在季成身上,也算盡了他這做大哥的一點心意,不管季亮買不買賬,就像春福說的,他問心無愧就成了。
“爹,我沒事。就是胸口有些悶,等養個兩三天我就去找活幹。”季亮心裡有股氣,每次見了季成就要發作,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恨。當初他不懂事,跟著二叔二嬸走了,時間過了這麼久,他還是不能接受,爹孃為什麼要把他過繼給二叔?為什麼不是季成?這麼長時間在他的眼裡,二叔早就是他的親生父親,爹就是對他不好,卻也勝過那些把他能隨手送人的親生父母強。
“閉嘴歇著吧,把身子勞累壞了,外人還要多嘴多舌說我和你娘不疼你。”
“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回了,春福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正好順路,我和韓大夫一塊走。”季成說著就要往外面走,卻被二叔拉到一邊,他難得軟下來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讓人一眼便看出他心裡正打著算盤。
“季成,二叔家裡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也見著了,能賣的都賣了,你堂哥也是被人哄騙上了當才沾上了嗜賭的毛病,賭坊那幫孫子說不拿錢就要拿了他的命,二叔也是沒辦法,就這麼個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哪能看著他死。現在家裡能動的只有我,你二嬸還有巧雲,這日子都過不開了,光給季坤看病就要花不少錢,再加上季亮,真是要叔的老命。你看,季亮是你的親兄弟,將來還是要來往的,能不能就當是借你的,你幫著把藥錢付了?等季亮身體爽利了,就去幹活賺錢還你。”
季成忍不住笑了一聲,二叔這是拿他當冤大頭,不說別的,單說季坤得靠人養這回事就是個無底洞,季亮這輩子都別想甩開這個包袱,而且他還那麼孝順二叔。像吸血一樣有來無回得不到好結果的為什麼要幫?更何況,他覺得春福的小點子可行,而且他也捨不得打擊春福的這點心思。
“二叔太看得起我,我家裡是什麼情況二叔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孃走的時候家裡沒留半文錢,好不容易能填飽肚子,一娶媳婦更是半個子兒都沒有了。實在沒錢能借給二叔,時候不早了,韓大夫家裡的人想必也等急了,我們先回了。”也沒多寒暄,季成和韓大夫一前一後離開了。
兩人走出院子,依稀聽到二叔高聲罵:“你親大哥都不顧著你這個親弟弟,你還犟什麼犟?怎麼就不能學得機靈點,把他哄好了?拿什麼給你看病?你爹我就是個沒本事的,給你看不起病,你也別怪我。”
再響起的是巧雲的哭喊聲,一時寂靜的夜被刺耳的聲音劃破了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