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眸色深了深,面上卻是露出為難的表情:“阿曦,不是我不想饒過阿澈,可是阿澈做的事……”
“陛下,”王曦恭敬道:“陛下剛剛登基,天下未平,正是需要一個好名聲的時候,阿澈死不足惜,若是能為陛下好,阿澈便就是千刀萬剮,曦自不肯攔。可殺他並無好處,有損陛下威名,若日後他人議論起陛下,首先提到的就是陛下太過殘暴趕盡殺絕,陛下不覺得難受嗎?”
“好,阿澈該死,便就算百姓不會想這些。可人死不能復生,阿澈做的錯事,死了也改不了什麼。可若他活著,以他的才能必然能夠為陛下分憂解難,陛下寬恕他,將他變為庶民,一方面也不會影響大局,另一方面還能落一個‘用人唯賢,禮賢下士’的好名聲。陛下如此寬厚仁達,連罪臣都能看到他的才華饒恕他,陛下還怕天下有識之士不來投奔嗎?”
蘇白為王曦說得臉色變了又變。
他自然是覺得王曦說得極有道理,可他卻也無法同王曦明著言說他心中那些陰暗的心思。他陰暗不堪的一面,向來也只在同樣陰暗的謝子臣面前展現。就像當年謝子臣投奔他時說的那樣,他身邊也只有他,能夠去做那些不能告知他人的事。
蘇白一時進退維艱,看著王曦懇求的神色,蘇白艱難道:“好吧……朕會同謝愛卿說的。”
“謝陛下!”王曦立刻叩首,激動道:“陛下真乃聖君,必能帶我大楚如秦如日中天,一統天下,比漢昌盛不衰,萬古千秋!”
蘇白聽著王曦的奉承,面色不大好看,點了點頭,讓人送王曦出宮去。王曦剛一出門,蘇白便將手裡的杯子狠狠砸到了地上,宮人們誰都不敢說話,蘇白陰著臉,一言不發。
第二日早朝時,謝子臣將所有資料準備好後,直接出列來,然後同蘇城道:“三皇子謀逆一案,如今已徹查清楚,人證物證俱在,臣提請明日公開判審,求陛下准許!”
蘇白聽著謝子臣的話,露出遲疑的表情來,有些猶豫道:“不知謝愛卿是打算如何判決此案?”
“死罪難免,”謝子臣淡然開口:“臣今日正要與大理寺卿商議,具體應該處以怎樣的極刑。”
凌遲、分屍、斬首、白綾、滅三族、滅九族,不同的罪,自然是有不同的死法。然而死罪難免,自然是已經說明白了他的意思。王曦面色一沉,將目光落到蘇白身上,蘇白自然是感受到了王曦的目光,有些為難道:“謝愛卿,朕剛剛登基,如此妄造殺孽,不大好吧……”
“陛下,”謝子臣皺了皺眉頭,似乎是有些不滿,冷聲道:“陛下宅心仁厚,乃萬民之福。可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陛下剛剛登基,這些人是什麼罪,律法上如何寫,便該如何做。若陛下因為心中慈善便網開一面,這又是將律法的尊嚴看在何處?”
這話讓蘇白面色不大好看,他將目光落在王曦身上,拼命給王曦使著眼色,王曦立刻出列來,同謝子臣爭論道:“可律法無情,人皆有情,就算要依照律法,也應在情理之內。人有功有過,謝大人只論罪過不論功勞,一律處死,這不大合適吧?”
“謀逆這樣抄家滅族的死罪,你同我談什麼情理?”謝子臣冷冷掃過去,淡道:“至於立功,我與左大人自會考慮,至少會讓他死的體面一些。”
“謝子臣!”聽到這樣的話,王曦不免有些憤怒:“陛下剛剛登基,你便要造如此殺孽,不怕天下人議論陛下殘暴嗎?!”
“在下固然怕他人議論陛下殘暴,可再下更怕他人藐視陛下權威!若連謀逆之人、連背主之臣都可以饒恕,他們又如何會尊敬陛下,如何會對君權有畏懼之心!”
“以畏懼之心贏天下臣民之心,這與暴君何異?!”
王曦提高了聲音:“謝子臣,你這是要毀掉陛下的名聲嗎?!以臣民懼怕治世,你要史官如何書寫你?!”
“有賞有罰,賞罰清明,這才算是一個好的國家,好的體制,王大人,你一味要求陛下寬厚仁德,就不怕他人以為陛下軟弱可欺嗎?!”
“陛下!”王曦抬頭看著蘇白,眼中全是祈求之色,蘇白有些艱難轉過來臉去,好似為難道:“謝愛卿,此事王愛卿說得也不無道理……”
“陛下,”謝子臣打斷了蘇白的話,將頭上玉冠拆卸下來,放在手邊,跪在了地上,面色平淡道:“陛下既然將此案交給了臣,那便是相信臣的能力,臣必當不偏不倚,按照律法行事,絕不會有亂紀之行。然而律法以內,他人若還要橫加干涉,那便是對臣能力有疑,既然如此,臣自請告老還鄉,還望陛下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