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起落葉,吞沒了他的憤慨與悲涼。
天氣愈冷,戰事便對大夏軍隊愈有利,突厥也察覺到這一點,利落撤兵,倒顯得有些虎頭蛇尾,落到朝臣們手裡,便是突厥實在不堪一擊,嚷嚷著要追究酈深防禦不利,沒能安撫好諸藩的指責,竟讓突厥長驅直入,險些打到高昌。
秦琬將這些摺子全給駁了,上躥下跳最兇的那幾個,直接罷官流放,地點也很刁鑽,恰是西域。
你們不是覺得酈深防禦不利麼?行吧,你們有本事,你們去那邊開拓土地,有本事在這裡指點江山,還不如腳踏實地。
這樣的處理方法,令人噤若寒蟬,不敢再說,心中的不滿卻越積越大。畢竟秦琬執政以來,除卻處置秦敬叛亂一事,幾乎沒有這樣凌厲的時候。就算是東南運路,那麼多人彈劾玉遲,也只是留中不發而已。
她手段柔和的時候,許多人瞧不起她,如今手段凌厲了,便有很多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警惕之心。故永隆三年的正旦一過,新年的喜意還未散去,就有幾家勳貴、諸多朝臣奏請,希望兩位皇子能當庭講學。起初還只是幾人上摺子,偏生今年是春闈之日,也不知誰將訊息散了出去,士子們也紛紛響應,向朝廷請願。
沈曼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豎子!”
宮人見狀,跪了一地,爹聲道:“皇后娘娘息怒!”
息怒?
她怎能息怒?
秦琬為朝政何等用心,沒有人比她這個做母親的更清楚——秦琬執政三年,從未有一日睡足三個時辰,且不說東北、西北兩場戰事,就是三載寒冬,大雪飄落,她也竭力做到最好,甚至魚龍白服,親自去街上巡視,好令百姓不至於凍死。
都說瑞雪兆豐年,只是這瑞雪,也會帶走許多人的性命。
為修葺東南運路,女兒得罪了多少人?三門峽山道的修建,縴夫性命填出的運路,累累白骨,聲聲血淚,這罵名,不是秦琬背,誰來背?江南運河的開鑿,偌大朝廷,又有幾個人同意?若不是秦琬頂著壓力,穆淼辦事又能幹,林宣也幫了不少忙,江南的航路豈會漸成氣候,日夜不停地向洛陽運糧?
三載時光,千餘個日夜,未敢有絲毫懈怠。如今江南運河大局將成,東南運路難關已過,高句麗不過苟延饞喘,突厥也暫時不會再來,卻要讓位給秦政一個黃口小兒?憑什麼?憑什麼?
沈曼心中窩著一腔火,怎麼也忍不住,氣勢洶洶地衝到了紫宸殿,就見秦琬在對秦恪彙報朝堂之事,忍不住喊到:“裹兒——”
“阿孃?”秦琬有些驚訝,不知母親為何發火,就見沈曼大步走了進來,瞪了她一眼,才道,“恪郎,朝堂上的事情,你聽說沒有?”
氣到這份上,她也不管什麼後宮不得干政的規矩,柳眉倒豎:“那些胡說八道的人,還敢說自己讀了什麼聖賢書?就該統統打死!”
秦恪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見妻子氣成這樣,忙道:“曼娘,有話好好說,彆氣壞了身子。”
沈曼這口氣怎麼也緩不過來,又瞪了秦琬一眼,怒道:“這孩子就知道報喜不報憂,恪郎,你可知道,竟有人欺到咱們臉上來了。裹兒執政的事情,是咱們允許的,也是先帝認定的。結果呢?好容易做出一些成績,便有人要來摘桃子,就連民間都有流言,說裹兒棧戀權位,就差沒說,你已經鞠躬盡瘁,好了,可以滾了!”
她一向措辭文雅,少有這樣尖銳粗糲的時候,聲音也嘶啞得很,眼眶已經紅了:“這是咱們的女兒,咱們的女兒!咱們是君,他們是臣,他們憑什麼干涉皇家的事情?憑什麼?”
秦琬早就知道母親會不高興,卻未曾想到,沈曼會發這樣大的火,忍不住說:“阿孃,這——”
“夠了!”沈曼怒道,“我就是聽了你的,一忍再忍,結果呢?別人把我們當成什麼了!我告訴你,要是不把那些嘰嘰歪歪的人處理了,你就別認我這個娘!”
秦琬大驚:“阿孃——”
“別說什麼職位重要,不好變動的話。”沈曼厲聲道,“撤了正的,就讓副的頂上,沒了老的,就讓新的頂上。大夏縱容士子品評朝政,希望得是廣開言路,不是令他們胡說八道的!不能寒士子之心,難道就能寒你的心了麼?皇室何愁找不到人才?這等敢不敬皇室,妄議皇家是非的,從今往後,莫要想在朝廷領到一官半職!”
秦恪終於弄明白了是什麼事,臉色也不好看,見秦琬還要再勸,語氣也冷了下來:“裹兒,你就是太心善了,他們本就是該為我們做事的,就算提意見,也是勸諫君王言行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