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憲“失手”殺了邱攘,邱孺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讓他償命都是輕的,指不定會不依不饒。按照大夏律令,曾憲是貴族,邱大現在是平民,雖前朝八議在本朝已全無蹤影,貴族誤殺平民,是可以用財帛、官位、爵位相抵的。韓王在邱家的事情上,從來沒有理智,如今魏王又“倒了”,魯王一枝獨秀,韓王一旦將矛頭轉向魯王,魏王不就有喘息之機了麼?
常青不明白,曾憲驚駭得不僅是這些,還有常青學自秦琬和裴熙的,那股將魏王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態度。
眾人皆道魏王是下任皇帝,驟然出現一個本事極為出眾的神秘人,視魏王若無物,甚至能將魏王的下一步舉動用如此篤定的語氣說出,豈能不讓人懼怕?曾憲略略一想,這樁計謀,將趙王、魯王和韓王都牽連進去了,趙王肯定也逃不脫嫌疑,唯有……想到秦恪的好名聲,曾憲定了定心神。
他不怕皇長子外表寬和,手段凌厲,就怕自己效忠的主子不夠厲害,既然往左走不是,往右走也不是,眼看前途盡毀,十死無生,為何不為自己拼一次?故他權衡過後,異常果決地說:“要我做什麼?”
第三百零一章 平地驚雷
不消幾日,長安城便發生了一件大事——盧鄉侯的幼子曾憲與邱攘為爭奪行首,大打出手,推搡之間,邱攘不慎從樓梯上滾落,當場就沒了性命!
邱孺人一聽,險些沒昏了過去。
這位韓王寵妾本就不是什麼有見識的女子,她如這世間大多數的婦人一般,認定男人才是自己的依仗。若無父兄,終少了幾分底氣。若是韓王有幸能登上大寶,她欲與王妃對抗,就更需要外力援助。如今邱攘一死,邱孺人的幾個侄兒年紀尚輕,非但不能給她帶來什麼幫助,反倒要她照拂,豈能不恨?
在她心中,自家人本就是最金貴的,任何人都不能對不起他們。韓王妃對她禮讓有加的時候,她尚要踩上兩腳,作踐一番,何況曾憲害死了邱攘呢?竟覺曾憲以命相抵都不夠,非要盧鄉侯一家受盡折磨不可!
放在心尖的愛妾苦苦哀求,韓王自是滿口答應,但他知曉聖人對邱家的厭惡,怕自己真這樣咄咄逼人,聖人大怒之下,也不顧什麼髒不髒手,會直接尋個理由將邱家滿門都給弄死。
韓王正在琢磨該怎麼做,才能既替邱孺人出口惡氣,又不惹來聖人的怒火,卻不知事態已經不由他控制了。
三司主官或被聖人換了,或被敲打過,前些日子飛馬賊舊部的事情還沒平息,如今又來這一出,自然繃緊了神經,戰戰兢兢,將案子徹查的同時,也不敢有任何隱瞞。很快,滿長安都知道事情的起因。
邱攘驟然從天上掉到地下,自然是極為不甘的,現實卻擺在那裡,家業、田產都沒了,韓王雖有接濟,邱孺人也會給銀錢,到底遠遠不如先前富貴。偏偏邱家先祖出身貧寒,迄今也不過顯貴了二、三代,別的不說,女色方面卻是極不講究的,家裡風氣亂得很,否則也不會養出邱大娘子這等攛掇韓王殺未婚妻的主兒。
花天酒地是要有經濟基礎的,邱家底子薄,經這麼一削,哪有多少餘財供揮霍?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邱家人哪能習慣成白身的日子?見自己很難回到上流社會,仗著韓王庇護,索性扯下最後一層遮羞布,為了享樂,也不要什麼臉面了,經常去酒館白吃白喝,到教坊、花樓白睡姑娘,還專門挑好的點。
能在長安開得起好店鋪的,背後自然有人,卻又有多少人會為了區區商賈,與韓王抗衡?沒辦法,忍了,反正有這麼一門“好”親戚在,對韓王的名聲也是一重妨礙。
最先忍不住的不是別人,恰恰是花樓的姑娘們——妓女們生活不容易啊!進了這行,想做清倌人,實在是難如登天,十有八九還是要落到賣身一途。以色侍人換來的辛苦錢,自己得不到一分,想要攢下私房體己,就只能靠恩客的賞賜。尚要藏緊一點,免得被鴇兒龜奴發現,沒收了去。
邱攘連度夜資都不付,更不可能有什麼打賞,偏偏點得又是頂好的姑娘。這些女子的花期也就幾年,往往是過了十七八便算“人老珠黃”,淪為下乘了,不趁著這時候攢點私房,以後怎麼辦?故一聽得邱攘來,個個推三阻四,不願接待。曾憲年輕英俊,出手大方,花樓的姑娘都樂意服侍他,再加上他喝得太多,神智有些不清醒……不就釀成禍事了麼?
機靈些的已經看了出來,這是有人做局,要引得魯王和韓王對上,故不肯蹚這趟渾水。再有一些人,覺得韓王不如魯王遠矣,有心賣魯王一個好。
曾憲並非親手打死邱攘,而是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