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家子民獨有的,那份泱泱大國對四境諸國的傲慢,笑道:“好啊,早就聽說過胡旋舞的大名,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啦!”
見她展顏,裴熙也一掃方才的陰霾,神色輕快起來。
悠悠的馬車在一條筆直的大街街口停下,秦琬下了車,瞧著街上人來人往,擁擠非凡的樣子,怔了一怔,就見裴熙得意道:“沒想到吧?”
“願以為是雅座,沒料到……”秦琬有些哭笑不得,“酒肆作坊連成一片,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她也就是一瞬的吃驚,很快就反應過來——南鄭郡公和阿史那公主不理俗物,自然不會去開什麼商鋪,但總有些樂工不願繼續做奴隸,求主子恩典放出去,為了維持生計,憑一技之長開個鋪子就成了必然。
既然是下人開的鋪子,也就談不上那麼講究,再說了,胡旋舞本就是以鼓點激烈著稱,設雅座才奇怪呢!
陳妙、裴顯和護衛們見他倆要往這條街上走,頭都大了,卻沒辦法攔,只得在內心瘋狂腹誹著裴熙的膽大妄為,秦琬倒覺得很稀奇。
渾濁的黃酒;漆都有些剝落的酒樽;大喇喇坐在街邊的板凳上,就著粗糙的木桌,喝著一樽酒,吃著盤中十幾粒豆子的大漢;身背貨箱,走街串巷的貨郎;金髮碧眼,高鼻深目的胡女……
有一家酒坊的生意特別好,秦琬湊上去看,黃酒依舊渾濁,賣酒的娘子卻生得十分豔麗。只見她身著桃紅色的長裙,酥胸半路,眉目含情,被人趁機摸了摸手也不見半點惱怒,笑著與調戲她的大漢們打情罵俏。
見秦琬好奇地望著她,她嫣然一笑,眉宇間滿是善意,想給秦琬斟杯酒,手剛碰著酒樽便停住了。隨即,她指尖優美地翻動,不消片刻,鵝黃色的手絹就折成了一朵惟妙惟肖的牡丹,笑吟吟地遞給秦琬。
衛士見狀,立刻將秦琬圍起來,秦琬卻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讓開,剛要上前幾步,伸手去接,便被裴熙攔住,冷冷道:“不要離陌生人五丈以內,讓你的使女去拿。”
“旭之——”她看得出來,這位賣酒的娘子完全是一片善意,不像要害她。
“防人之心不可無。”裴熙慢悠悠地說了一句,秦琬還想與他分辨幾句,裴熙忽然喝道,“將旁邊那個穿綢衣,六尺半,身上三個褡褳的小子抓住!”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陽奉陰違
代王府的衛士早習慣了裴熙發號施令,先前又因秦琬的舉動繃緊了神經,冷不丁聽裴熙一喊,想都來不及想,便將一個完全符合裴熙形容,神色惶恐,轉身欲逃跑的男子按住,正欲請示裴熙和秦琬下一步該怎麼做,便聞裴熙冷冷道:“堵住他的嘴巴,廢了他的四肢,拖到大理寺去!”
聽見裴熙的吩咐,秦琬挑了挑眉。
大理寺?有意思!
裴熙從囚徒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秦琬,神色放柔和了一些:“咱們回去,等著魏王世子上門賠罪!”
秦琬何等敏銳,聽見裴熙將人往大理寺送,就知此事與魏王一系有關,否則為何不將之交給刑部處理呢?待聞“魏王世子”“賠禮道歉”八字,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不由嘆道:“蘇銳何等將才,家庭也是有名的和睦,誰能料到他的兒子竟會起這等心思?”虎父犬子,當真令人扼腕。
裴熙哼了一聲,不屑道:“長安的權貴之家哪個不和睦?將爭端擺在臉上,傻子才會這樣做,與嫡長子年歲相差不到三歲,能力也不差的嫡次子,除了公主的兒子外,真正心平氣和的實在太少。哪怕自身沒爭奪爵位的意思,但……”說到這裡,他又哼了一聲,沒往下說。
嫡長子和嫡次子的紛爭,永遠是有爵之家不變的主題——明明年歲差不了多少,能力也差距不大,甚至次子比長子更優秀,憑什麼你就能繼承爵位,一輩子碌碌無為都能過好日子,我卻要拼命去爭,去搶,去奪?既然都是搶,我為什麼不直接從你手上搶?憑血脈傳承的富貴和安穩往往來得最快,最穩當,不是麼?
再怎麼和睦的兄弟,遇到響一輩子的大事也不會完完全全一條心,再說了,又不是要傷害自己的兄長,只是想娶秦琬而已。想也知道,憑代王對秦琬的寵愛,聖人對代王、王妃的愧疚,給代王唯一嫡女的夫婿高官厚祿甚至爵位,也就是聖人一句話的事情。
娶秦琬帶來的好處看得見,摸得著,誰動心都不奇怪。裴熙自己就是嫡次子,最明白這等身份多麼尷尬,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樂意有人將主意打到秦琬身上,只看得到秦琬身上的光環和給予的好處,從沒將她真正看成一個人,就如絕大部分的人看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