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食邑兩千戶。不知怎的,竟忽然改成了海陵縣主,還變成了三千戶。
武德縣隸屬河內郡,已算得上富裕,與海陵縣一比,那可就不算什麼了,誰讓海陵縣置鹽官呢?大公主之所以被稱作最受寵的公主,她的封邑在產鹽的當利縣,為諸公主中的獨一份,實在功不可沒。何況秦琬的封邑是三千戶,到了縣主能擁有的上限,除了做王爺時的聖人和如今的陳留郡主之外,這對父女倒是佔了第三和第四的份。
不過,與皇長子丟失的晉地萬戶相比,三千鹽戶也無甚了不起。太原郡和代郡,那土地,那人口,那稅收……能一樣麼?
想到這裡,匡敏的心也有些酸酸的。
這個裴旭之,當真是天生的好命,投得胎好也就罷了,難得做一次好事,竟能被代王殿下這樣迴護。難怪他一路橫衝直撞胡亂闖,至今還活得好好的,誰讓人家命好呢?
秦琬也不知宮廷的禮該怎麼行,聽見聖人給自己誥封,眉眼彎彎地行了個簡單的福禮,脆生生道:“謝聖人恩典。”
莫說小娘子,就連很多朝臣見了聖人,都有點兩股戰戰,誠惶誠恐的意思。聖人見慣了低眉順眼,微小謹慎的人,對爽朗大方的孩子未免多了些偏愛。尤其是自家姑娘,當然怎麼灑脫怎麼好。前朝那種世家對公主避之唯恐不及,一聽見公主要選駙馬就摔斷腿訂了親的事情,太宗皇帝的時候,這些世家也玩過一兩回,結果呢?太宗皇帝明著說,既然你們不想與皇室做親家,行,往後選妃,這幾家沒份了。
世家的家學固然極好,架子端得也高,卻也要皇帝肯用他們才行啊!兩三代脫離權利中樞,祖宗再怎麼有本事,也不能挽救現在的困局。但誰能保證,自家的子孫,尤其是嫡出的,每一代都很有出息的呢?為了保證家族的富貴延續,將自家姑娘送進宮裡實在是最常用的做法,誰料太宗竟不走尋常路?
聖人是個大孝子,太宗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從太宗一朝到現在,那些嫌棄公主的世家,硬是沒一位女子聯姻皇室,就連兒子,入政治中樞的都少。
從那以後,無論世家還是勳貴,聽見“公主選駙馬”五字,皆表現得十分積極,以尚天家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聖人對秦琬頗為喜歡,奈何一舉一動都被人關注,既然沒打算傳位給長子,還是別太過親熱的好。他的長孫,秦恪的嫡長子秦琨,可不就是……
想到這裡,聖人嘆了一聲,竟有些頹然:“你們一家三口,去……去給悅娘和祚兒燒柱香吧!”
說罷,也不等秦恪回答,聖人便望著匡敏,問:“中書省今日誰當值?”
匡敏壓低身子,恭敬道:“回聖人,今兒輪著衛承旨。”
聖人聞言,點了點頭:“將衛拓叫過來。”隨即,他轉向長子,語調中就有了一絲悲涼,“朕知你們舟車勞頓,但……悅娘過逝的時候,一直惦記著你,她拉著朕的手,說,她對不起你,也不求你的原諒,所有罪責,她悉數抗下,莫要連累到祚兒。她,她當時整個人都糊塗了,連祚兒都不認識,說話都很吃力,卻還一直說著這兩句,朕知道,她心中……”定然難過得很。
穆皇后一世光明磊落,縱然夫婿成為這萬里江山之主,她也沒為“太后”之位去謀害任何一個人。直到病骨支離,又見太子年幼,為保兒子的地位,才巴巴地拖代王下水。只可惜,十年過去,她一心想保護的兒子,終究……
太子出生之前,穆皇后從不考慮身後事,對庶子毫不在意,未有半分打壓之舉。這份情,秦恪記在心裡。太子誕生之後,秦恪分府別居,縱一開始不滿穆皇后為了兒子,給他賜了門女方家世不甚如意的婚事,可如今他對沈曼敬愛非常,小心思和小情緒早煙消雲散了。
都是為人父母的,穆皇后的心,他能理解,何況父皇都這樣拉下臉來求他,求他去皇陵,對穆皇后上柱香……
秦恪知道,這是聖人在求他,求他原諒穆皇后,讓穆皇后真正安心啊!
倘若不是心中有愧,一直惦記,為何在生命的彌留之際,連愛子都不認識了,尚且要反反覆覆說著不求諒解,罪責自己扛呢?
罷了,罷了,過往種種,皆煙消雲散吧!何苦再去想那些讓人不快的事,徒惹悲傷。
“兒臣——”秦恪本想說自己不恨穆皇后,想到這些年受過的苦,違心的話便說不出口,只得低下頭,輕聲道,“兒臣亦十分懷念皇后與九弟的音容,如今想想,過往種種,當真……如夢一場。”
聖人知長子的秉性,輕輕抬起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