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追了,”完顏新存自丹田發出一聲怒吼,將身旁亂成一鍋粥的兵卒喝止,“老夫還有把柄在手,諒他們不敢不回來。”
副將應了一聲,便立即傳令下去,見士兵漸漸往這邊匯攏,才問:“將軍,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按原定計劃把訊息散佈出去,”完顏新存冷笑道,“這回爾等須好好看看宋兵是如何慘敗於老夫手上!”
話說陸商鳴三人一口氣衝下了山,眼前地勢平坦,易攻難守,心道金狗斷然不會屯兵於此,這才料想應已是離開金營的地界,方停下歇息,道源跑得急了,正彎著腰直喘氣。
“陸施主,”道慧見陸商鳴鐵青著臉,好似仍在發怒,“剛才我……”
陸商鳴冷冷地將他的話頭打斷:“你是少林高僧,何必在意我這個滿手血腥之人。”
道慧連聲叫苦,“魚蝦雖小,卻也是一條性命,方才血流成河,莫非是陸施主想要見到的麼?”
陸商鳴也算熟讀佛經,暴戾之氣已比從前銳減,先前見無數魚兒被穿膛破肚,心中頗為不忍,如今細細回想起來,真正生氣之處其實是道慧他執拗了自己的意願,“倘若不是如此,你我又如何脫身。”
道慧說道:“辦法總是有的,若要借無辜者的性命脫身,又怎能心安理得?”
他明明在據理力爭,陸商鳴被他說得辯解不得,卻暗暗好笑,想不到自己與他走過這許多風雨,竟要為了幾條魚在此吵鬧,又害怕他再說出甚麼大道理來,當下懶得理睬,往林子外走了幾步。
這回究竟到了何處,他可得好生查探一番,誰想方踏出林子,赫然在目的卻是一條平坦的官道。
只是原本應該商賈往來,人流如梭的大道,如今雖仍有不少路人,不過都是從城裡往外頭跑的大戶人家,拖家帶口的長長一隊,定是怕戰火波及,帶齊了緊要物事南下。
看樣子宋兵的初戰告捷並未給他們多大的信心。
“要去哪裡?”
陸商鳴忽然聽見道慧的聲音在旁響起,扭頭一看,見他正攔下了三兩個人,他們身上雖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裳,可底下卻隱隱約約露出盔甲上的金片,定是慌亂中害怕留下甚麼蛛絲馬跡,直接將尋常衣裳套上,而他們又行色匆匆,擺明了是宋營的逃兵。
百姓可以走,可以逃,可若是連宋兵也盡皆做了逃兵,那還有甚麼勝利可言。
陸商鳴怒上心頭,一把抓起其中一人的衣領,瞪著眼問:“說!為甚麼要逃!”
逃兵被抓,那可是殺頭的大罪,這人嚇破了膽子,渾身上下顫個不停,就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身旁一同逃走的宋兵還未等陸商鳴望向自己,便連忙跪倒在地,乞求著說:“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們家中尚有高堂妻兒,實在不願白白送死。”
官道雖能縮短腳程,讓行人早些離開,可畢竟關卡林立,守衛森嚴,他們這些逃兵敢選擇往此條路走,想必所言非虛,的確是被逼得急了。
陸商鳴不禁奇怪,“還未開打,怎麼能斷定咱們宋人會輸?”
那逃兵泣道:“實不相瞞,咱們都是將軍身邊的親兵,就在方才,金人差人送來密函,說是徐將軍已被金兵擒拿,如今宋兵群龍無首,金狗隨時派兵來打,怎能不敗?”
“徐之軒?”陸商鳴心頭一震,莫非徐之軒未能走出金營?當下說道,“這是金狗的奸計,你們如何能信!”
逃兵道:“那金人還送來了徐將軍的軍印,徐將軍定是被他們拿住,要不就是投降了金人,無論如何,金狗殘暴無度,咱們這些當兵的都難逃一死……”他話音未落,忽的朝一旁微微點頭,這些個逃兵登時一齊跳起身子,猛地往前衝去。
陸商鳴不去阻攔,鬆開了手,眼睜睜瞧著他們遠去,口中說道:“乘此事還未傳開,咱們快去把徐之軒救出來。”
“陸施主的意思是,”道慧說,“回金兵大營中去?”
陸商鳴一點頭,衝道源叫道:“走!”
作者有話要說:
☆、地獄
金兵臨時駐紮在良鄉城外,兵營背靠著山,東南北三處大門皆是由完顏新存的親衛把守,大營深處隨意地劃出一塊空地,宋人俘虜便像畜生般被手腕粗細的麻繩捆成一團,拴在大石頭上。
金人厭惡討饒咒罵的聲音,用稻草將他們的嘴巴封住,當完顏新存走過時,俘虜們近乎癲狂地扭動身軀,喉嚨裡發出嗚嗚的怒吼,倘若眼神是一把刀子,完顏新存恐怕早就被萬刃穿心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