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恆吉沒想到兒子平時木訥,可見到表妹、未來的妻子,竟這般失態,催著兒子道:“你表妹問候你,你也不回話?真是失禮。”說完又有幾分歉意地看向文箐與周敘。“這孩子,平日太內斂,沒見過甚世面……”
文箐本來是想大大方方地打量他的,沒想到遇到一個這麼害羞的人,要不是自己方才在開門聽得他那一句話說得十分暢快,此時一定認為他是個十分口吃的。只覺心裡好笑,又有些失落:這樣的人,是將來的依靠嗎?
周敘先是喜沈顓,不過絕大部分是客套,只是見他眼下言行失矩,微有些失望,沒想到沈家的人這般不經事體。可是吧,周敘這人極信命,好研相術與命理這些,見得那棋子滾落的一條線,只覺這是天定。此時笑道:“顓兒,甚好。”
簡單二字,卻讓沈顓覺得從半窒息狀態中解脫出來,呼吸順暢了些,終於抬起頭。其實這人長得真不錯,面如玉,眉長眼大鼻挺嘴潤,雖還沒長開來,卻是小帥哥一枚。奈何太緊張了,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何見得表妹就嗓子裡吐不出字來,如今只憋得鼻子好似亦出了汗來,試著再張嘴,還是發不出聲來……
正在這尷尬之下,便聽到門又開了,周榮抱了文簡來。
文簡因為去歲在蘇州,見過沈恆吉,只是表哥卻是第一次見得。這下,很是聽話地給大舅磕頭請安,舉止嚴守禮儀,連旁邊的周敘看得亦是點頭。沈恆吉拉著他坐下,左右打量,又是一番誇讚。
文箐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竟然能見到有口頭婚約的未來表哥,還在納悶,周敘是個守禮極講規矩的人,怎麼把自個兒叫來了。此時耳旁聽得沈恆吉對文簡的話,方才明白緣故。是大舅著急,原來沈家以為他們二人被拐這幾個月沒了影蹤,沒想到居然能找到杭州,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周家沈家心裡都深有感觸。那日要同周同一道去杭州,又怕人說嫌話,加上沈家老祖宗氣喘病發作,便只等著外甥到得蘇州再來見面。
至於帶沈顓過來的意思,瞧這情形,只怕不是今日,也是過幾日周魏氏大壽到時是一定要來見面的。沈家的想法是,彼時周家來客較多,周家亦是無暇顧及其他,便今日借探望之名,來同周敘再次敲定文箐與沈顓婚事的了。
這些,文箐當然不知,她也不曉得古代之親事還可以讓男女見上一面,是正常還是不正常。當年阿素小綠結婚,文箐向陳嫂打聽,結果被她打趣,再也不敢多提這些,沒想到這才不過一年,就輪到自己面對這些了。雖然離成親,還有好些年。只是這事,就這麼懸在那,以前是曉得,可沒見到人,就當沒這回事。如今人是活生生在面前,卻是避不得也,終有一天要面對。逃避再不是辦法,總得要了解沈顓這人到底如何。這是這第一次印象,文箐想著他不過是一個不經事的小男孩,同自己的心理年齡,差出十來歲了。這般尋思,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無奈之極。
這人是見過了,文箐卻是更增加了一份悵然。卻聽得伯祖父道:“箐兒,方才你送來的硯,我同你大舅見得,實是吃驚不已。今日也不用講那些禮,你且坐下來說說這硯是何來歷?”
文箐走攏過去,才發現那棋枰上的棋子沒布多少,顯然是才開盤不久,不過是雙方在佈局,她還沒得來看清何模樣,周榮已收走了,小西手裡的棋子都沒顧得上放回去。硯已於桌擺著,硯盒已開啟。看來方才肯定是賞過了。
文箐坐下來,簡而言之,將事情說了一下。這回,在大舅面前,有沈顓在,她自然不會象方才同周魏氏一起說故事了,而是隻講賞硯評硯的事,十分謹慎地將小黑子只一帶而過,半點兒不敢多說。
周敘感慨道:“你也真是好運。沒想到尋常人不能得的葉家硯,倒是落到你了這。實在是罕物,罕物啊。”
沈恆吉這人善畫,在蘇州亦是出了名的,於文房四寶上面亦有些鑽研,只怕較周敘與周同更為喜好這些。亦是嘆道:“如今龍尾觀石難求,何況是葉家制的。說起來,不止是運氣,更是箐兒具得一雙慧眼,能識出這門道來。”
文箐哪裡敢擔當這個“慧眼”這一詞,謙遜地道:“大舅過譽,實在是狂妄無知,我連那銘文都沒認全……哪裡想到一番胡言,竟賺了這方硯。”
文簡在一旁揭露,道:“那店裡還有幾方呢,店家讓姐姐挑,姐姐說買不起,不敢看……”
文箐急得想去堵他的嘴,文簡總是恨不得在旁人面前說盡姐姐如何如何厲害。於是只好苦笑道,“那,看了只會心存貪念。箐兒不敢多想,人家送得這硯,已是惶恐。”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