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管事這時才吩咐夥計上茶水,文箐說免了。小黑子卻正嫌嘴幹,這一路上說了多少話了,一聽茶,更是覺得渴得緊,叫道:“陶管事,你這才想起給我們上壺茶啊。你這待客,也未免太……”被慶郎眼神制止,雖不甘心,卻一想要買他家的脂胭盒,還是不得罪這人算了。走到桌前來,低聲問道:“不是買那瓷盒嗎?你怎麼同人家不停套這些近乎了?”
文箐見陶管事去吩咐夥計泡茶,沒顧上這邊,便道:“還不是你說要遊山玩水的麼?這不是出來了,到了這名鎮,既有機會停留,自是在這裡長長見識就好。再說,那盤盞確實好,問問也不為過。我這是聲東擊西,試探試探,摸摸底。”
小黑子小聲嘀咕道:“甚麼見識?我看是胡扯一通……”還要再多說,卻見陶管事的迴轉身,忙坐下來,直視過去。一見茶水端過來,待夥計斟了,著急要喝。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文箐暗暗踢他一腳,差點兒踹在腳丫上。
疼得小黑子這時才反省坐姿不雅,不象少爺樣,收了散開的腳,不再大大咧咧坐了,咳了一聲,亦端正身姿,端起茶盞,吹了一口。見慶郎並沒喝,只拿了茶杯似沉吟,於是亦端了茶盞,瞅了一眼細瓷白杯,不急不慢地品了一口,道:“這茶麼?是哪處的?既不是左近祈門毫尖,也不是建德苞茶,連廬山雲霧都不是啊……”
文箐低頭不吭聲,卻也有幾分不解。這小子打哪兒聽來的?就他,還敢賣 弄?他難道會品茶麼?倒是深藏不露啊。
不過陶管事被這麼一說,面上一紅:“這個,咱們這窯裡向來極少有客官直接來看貨,大多都是到鋪子裡去,自是有所不周……”
文箐低聲道:“有你喝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唉,那我就牛飲了……”小黑子大聲道,接著一仰脖,那熱茶一口而盡。把其他三個都看愣了,只見他放下杯盞來,又續了一杯,方道:“其實啊,品茶,我怎麼覺得是這冬天就應該燒一爐火,且慢慢熬來,慢慢品。只陶管事這會客處,只一盆爐火,實在是……”又喝了兩杯,方才起身道:“行了,慶弟,你且慢慢在這裡同管事說,為兄我且出去看看窯裡又出什麼新鮮貨了,有否看得上眼的。”說完,徑直往外走,卻在門口又回過頭來道:“我們趕時間。管事的,你莫要欺我們小,你只要有上好的貨拿出來,看中哪樣,我們自是選哪樣。至於價錢,還是莫要大口一張……”
文箐不好意思地衝陶管事笑一下,道:“我這位陸大哥,便是言語無忌,行為豪爽,不大注意細節……”
陶管事的點點頭,仍是一副笑臉道:“實不相瞞,我們這是魏家下的一個分窯。各位從鎮上鋪子一路逛過來,想必也見識過了。適才所見的這盤子,亦是成套,有杯,亦有碗。這一套下來,便是大量訂貨,也得二百來貫鈔。周小少爺莫要嫌貴,且聽我說這一套有多少便曉得,算下來其實也不貴。”接著他便說這一套,含了四個大盤六個小碟,八個碗、勺,八套杯等,也就是一桌全套了。
文箐不接他話,反而問他可否拿一個盤子來,再好好看看。管事的見他這般沉著,既不還價亦不評論好壞,也不知他作何打算。不過生意在眼前,亦不想放過。且取了一個盤子,小心放於他面前。“這個可是成套的,客人訂了的,適才從另一個窯裡運過來。周小少爺可要小心些。”
文箐小心捧起來,細細端詳,只見盤子中心託座凸起,邊起圈稜。座身繪八瓣花形,盤沿及盤裡繪八瓣形花,每瓣花瓣內繪折枝蓮一朵,折沿處繪花形邊飾。盤外對應畫青花花瓣紋。整個器型宛如一朵盛開的花朵,裡外兩層花瓣,每瓣花的口沿又分出兩小瓣花,造型極為別緻。
管事的見他看得極是仔細,可是看完,他也不評價,既不說好,也不說壞。卻聽他話題轉到別的上面去了:“你那碗,可是青花雙色?”
陶管事一聽,心道:只怕是看上這全套的了。便道:“那是青花如意紋用的雙色填彩技法。這個大小的盤子亦有這麼一套。”
文箐道:“我聽人說,這青花如意紋在製陶作畫時,乃是一筆勾成,不知可真是如此?”
陶管事的大聲上前拍馬道:“正是,正是。也只有本窯畫師了得,在官窯裡服役時,也是數一數二的。周小少爺,年紀輕輕,卻真個是識貨的,這眼力見,實不差於那些行商啊。”
小黑子轉了一圈回來,見慶郎不談胭脂盒了,反而在這裡談大價錢的盤子,這一套買了,哪裡好輕易脫手啊,還佔用這麼多錢。擔心他年紀小,被這管事的誇著誇著就買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