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不想多管三舅姆的家事,可當初為詐趙氏確實曾誇口說要照顧好沈肇與趙氏。一言既出,自當兌現。“三舅姆並不是不講理的人,你這事為何不直接向她開口中求個情?”
趙氏不語。文箐嘆氣,莫可奈何地道:“好罷。我央表姐去問問三舅姆之意。只是,你也莫太奢望於我,我是不敢當。”
趙氏一再道謝,文箐不得已,只好開口與華嫣提到沈肇上學一事。
華嫣如今雖然還是看沈肇不入眼,只是也沒有象先時那般痛恨了。只是,這事她也不能完全作主,只道自己去問一下姆媽。事實上,她現下亦有另一事在發愁——華庭的心態。
“華庭表哥?他怎麼了?”
華嫣滿面愁容地道:“唉,他,他是被祖母太過嬌寵,現下我與姆媽的話他聽雖聽,卻是轉頭就丟腦後,著實令我與姆媽發愁。”
文箐開始以為是青春期男孩的背逆思想,可是,再細細一問,才發現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先得從沈恆吉說起。
沈恆吉那個是溫吞的性子,對兒女的教育大體是放任自流的,不求官但求清名一生,故而所習非舉業之道。華庭畢竟不是他親生兒子,連半個血緣的堂侄子都不是,不過是族侄罷了。華庭被沈老太太慣成“唯我獨尊”的性子,以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遭逢家中鉅變,自是難以接受,有些習慣養成,也難以改變。沈恆吉對其管教得嚴也不好,鬆了也不好。
前兩年,華庭終於知曉為何家業被人逼著討債,背後主使是江家後,卻是心性又是一變。對於江家背後使壞,他認為這是害自己家破的罪魁禍首,當然,他這種想法緣何而來,除了孩子的直接思維以外,更有另一個人推波助瀾。
這個人不是旁人,卻是沈老太太。
端午節在杭州,華婧也不知祖母與他說得些甚麼,他回到蘇州,神情恍惚。華婧不放心,偷看弟弟平日所習之字,循著蛛絲螞跡,終於發現,弟弟是格外在意父親過逝、家業被人算計,作為長男,一門心思想著如何報仇……
文箐聽到這裡,算是大體明白怎麼回事了。可是這事,華庭能做什麼?“華庭表哥想找江家報仇?”
華婧點了點頭。“沒錯。他這幾個月來全是思謀著報仇,我只怕他這麼陷進去,於事無補,日日夜夜寢食難安地關注著他,生怕一個沒留意,他偷溜了出去……”
少年血氣,欲逞匹夫之勇,卻是有勇無謀。“江家如今財大氣壯,咱們想報仇,現下卻不是時候。表哥一不能打,二不會經營生意,談報仇,為時過早。若一時衝動,尋上江家門去,只怕是打草驚蛇,反倒讓人惦記上,咱們把他當仇家,焉知人家不也恨咱們入骨,斬草只恨未除根。”文箐覺得華庭沒頭腦,可是一想他若有頭腦,當日也不會受吳家二小子一句話就直接打得沈肇頭部受傷了,華庭本是一個衝動、有仇必報的男孩。
沈吳氏知兒子這般性急,亦是頭大地與華婧埋怨:“你祖母……唉,這真正是叫人頭痛。你弟弟這般年紀,甚麼也不會,讓他看帳本:不會算數,如何能從生意上與江家一決高低?江家現下財勢甚大,咱們還是欠債之家,如何相提並論?讓他習舉業走仕途,卻又不能憑仗官員之職公報私仇,況且誰知曉得多少年才能得官出得頭?他為長子,肩負著這一家之責……你祖母現下這般說,不是逼他麼?便是要報仇,現下的他又從哪處能得手?我們債還沒完,無錢無勢,如何報仇雪恨?你祖母心急成這般,莫自討苦頭吃才好!”
華嫣當時亦黯然道:“這些話我也盡說與華庭聽,可是他那脾氣,卻是個不聽勸的,姆媽的話他聽的時候是記住了,只時候一長,就漸拋腦後。我怕他性急,一沒看住,就出去惹了禍。平時也不敢予錢於他……”
沈吳氏後悔不迭:“都怨我……當年我若堅持,不讓他由你祖母養大,便好了。這兩年才讓他從你祖母身邊離開,可畢竟前十年養成的對你祖母的話是言聽計從,倍受嬌寵,如今想扳過來也不易。唉……”
沈吳氏垂頭喪氣,將兒子叫到身邊,則是一頓訓斥:“你父親出海留下這鉅債與咱們母子,壞人趁隙而入,說來是該報仇雪恨。只是,當年你父親連累你大伯二伯傾家蕩產替咱們還債,如今你在蘇州,再有個好歹,難道還要再次牽連你兩個伯父?!”
文箐從華嫣嘴裡聽得三舅姆這麼訓表哥,也覺得是這個道理。華庭私自要尋仇,豁出去,殺得江家某人,只這尋私仇洩私憤的事,如此做出來,著實是下下策,到時必然只會讓江家記恨於所有沈家人。“三舅姆這話,表哥必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