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晨間,燒沒完全退,可至少不象昨夜滾燙滾燙。沈母卻叫住要去請文箐的大兒媳,道:“這婚事已是斷了的,顓兒生了病,已然去了大半念頭,你再請她來,難道又讓他死灰復燃,再將昨日之況來一次?!”
姜氏疼兒子,可也知沈母所言不錯,最終是從了沈母。
過兩日,齊氏見沈顓滴水不進,以拒食相挾,知他心病其重,需得心藥來醫。偏是那個解鈴人文箐是絕不能過來的,要不然這一扯一拉的,豈不是反覆麼?思來想去,便勸道:“顓兒,嬸子所來,不是勸你斷了斷念,可也是掏心窩的話要說幾句與你聽。”她見沈顓的目光不似方才那般渙散了,便斷續續道,“你今次太冒失了。你這麼頂撞長輩,即便祖母允了你,婚事能重議,沈周兩家無芥蒂,你如願迎了你表妹進門,你不管你自個性命,且想想,來日如何能讓箐兒在這個家中安生過日子?嬸子再說一句,你也莫認為是咒你。你要心裡怨你表妹,可知你表妹亦是為你好?她怕你因她早早沒了,自是疼惜你,捨不得你這樣的……再有,那智信大師所言若為真,來日,你忍心讓你表妹為你守寡?到時她心痛至死,你可忍心瞧得?今日是你痛一下,好過來日全家痛,你表妹更痛?夫妻恩愛,青年失偶,我母親遇得便是這一樁,我瞧得在心頭,逢是知寡婦之難……”
沈顓目露痛楚,喑啞地道:“嬸子,我心痛得厲害,頭痛欲裂……嬸子,這就是剜心之痛……”
齊氏點頭,道:“我曉得,我曉得,捱過去了便好。嬸子是你好,也是為了你表妹好。你表妹那般人才,定然會尋得一個好人家的,你不用擔心她來日會如何。咱們是親戚,離得又近,終歸要常走動的,你瞧著她過得好,雖然是別人的妻子,可畢竟她來日依然有人疼有人寵,不用受苦,是不是?想想若是你連看到她都不可能,是不是更傷心?現下雖然分開了,至少你想哪時見她,還可以登門串親……”
齊氏不知沈顓聽進去多少話,可是,至少那日沈顓不抗拒進食了,沈家人鬆了一口氣。
正文380 周同的無妄之災
沈顓捱打,沈姜氏心裡痛得緊。自然追問起小兒子沈頤關於事情的始末來。聽說是孫豪抖出了此事,新仇舊恨加到一起了,怨怪道:“箐兒也是,那孫豪本來就是個惹事的,怎麼還留在宅子裡?想那年軋神仙,要不是他,你大哥也不至於摔倒,時時受頭痛的罪了,如今這個病一直隨著他這麼些年,苦的是我兒子,快活的是他!老天爺也太不近人情了……”
兒子傷心,她無能為力,只將氣全發洩在孫豪上,大晚上的便說要去一趟自適居,同文箐說一說男女有別莫留外客長住……齊氏勸道:“大嫂,一則此時夜深,二則那孫豪本是箐兒的救命恩人,哪裡有把恩人往外攆的道理?且莫急,大侄兒總有一日要知曉這事的;說不定這倒是個好機會……”
沈顓是高熱過後低熱不斷,頭痛發作;其後又吐大瀉地過了三日,得了齊氏之語方才進了食。到了中秋節時,勉強起得床來,瘦得下巴骨頭都出來了,病蔫蔫的樣兒,哪裡還有以前金相玉質精神,至後來,則是寡言至極,除了必要的請安稱呼外,再無他話。這樣的狀態,嚇得沈姜氏天天燒香拜祖母於氏,求她保佑孫子。
姜氏怨怪文箐不該留孫豪在家中,而方太姨娘見到孫豪,也是心底裡頗有些不是滋味,既感恩又有些責備。“瓏兒說昔日在宮中,遇得事兒,多蒙表少爺相助。如今難得來蘇州,也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孫豪忙說那是舉手之勞,又道本是世交,更是應該。
這二人敘舊卻因著昔年孫振欲迎周瓏為孫豪妾室這樁舊事而變得有些尷尬。但方氏只想著女兒如今可也是飛上枝頭了,揚眉吐氣,就是配孫豪做正室也是綽綽有餘,但女兒被孫家曾那麼看輕過,心裡實在不舒服。可是孫豪這人大大咧咧,偏生根本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方太姨娘倒也不能將這樁舊事怪罪到他頭上。故而提起孫豪對周瓏的相助來,只道是恩怨扯平了。卻渾然想不到,在北京的周瓏,那幾年卻是心心念念地記掛著孫豪。
孫豪因傷,在自適居中理所當然地享受文箐姐弟的照顧。既不出門,成日裡呆在家中,他自然就與文簡天南地北地聊上了。文箐有意躲著他,他也曉得,可文簡卻是要於文箐面前天天被檢查功課的,孫豪就厚著臉皮陪在一旁。文箐也不好趕走他,於是他就又有一種當日在船上三人親密無間同舟共濟的感覺。
而這份感覺,是他在自己那個大家中,在軍營裡享受不到的溫馨。他家中叔伯較多,父輩妾室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