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徵見她只顧說話,並不看自己,耳朵也直髮紅,知道她又害羞了,心下就像有根羽毛一直在撓一般,很想再逗她幾句,可惜又知道時間緊急,不能再蹉跎了。
只得正色道:“那你想說什麼,說你封縣主的事嗎?我不是讓小杜子帶了話兒給你,無妨的,你就安心受著便是,凡事自有我呢。”
施清如忙道:“不止是這事兒。你不知道,那日太后剛開始說要封我做縣主時,我一直都堅辭不受的,我、我心裡實在咽不下那口氣,若太后封了我的同時,也罰了福寧長公主,也就罷了,至少有懲罰有補償,我心裡那口氣還能順暢些。可她根本連說都沒說福寧長公主一句,甚至話都沒有說明,只是說要賞我,妄圖藉著賞我,就把事情混過去,我心裡實在生氣,就想著我寧死也不領你的賞謝你的恩,看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見韓徵一直很認真的聽她說,頓了頓,又道:“可後來,她就不提這事兒了,轉而與段嬤嬤說起督主有多辛苦,有多勞苦功高來,還說什麼羊毛不能可著一隻羊薅,省得真累壞了督主,得找人為督主分憂解勞才是……”
就把當日太后與段嬤嬤說的要復設西廠的原話,一五一十學了一遍給韓徵聽。
末了道:“我自己便罷了,太后無論要如何對付我,我受著便是,可我不能連累了督主,讓督主多年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也讓將來的路越發難走,甚至……所以,我終究還是領了賞謝了恩。督主,太后與福寧長公主又不一樣,她到底是皇上的親孃,別人的話皇上可能聽不進去,太后的話卻多少總能聽進去幾分,皇上也防誰都可能,就是防自己的親孃不可能,你可千萬要早做打算,斷不能真如了太后的意才是!”
韓徵微眯著雙眼聽她說完,卻是笑了起來,只是笑意卻未抵達眼底,“皇上防誰都不可能防自己的親孃?那可未必,只要皇上無子一日,未過繼立太子一日,他便會防著任何有可能上位做太子,甚至任何心裡有可能謀劃著上位做太子的人一日!”
太后的心思他豈能猜不到幾分?
他們母子好容易才得來的江山,怎麼能便宜了別的女人的兒孫?最終只能她的血脈上位!
而不管家孫外孫,不一樣都是她的血脈嗎?
所以福寧長公主一直以來才能那般肆無忌憚,有恃無恐,哪個兒子能不聽親孃話的,不聽就是不孝,皇帝也不能例外!
可蕭琅是太后的血脈,卻不是隆慶帝的血脈啊。
他身上是流著部分與隆慶帝一樣的血液不假,但宇文皓宇文瀾之流,身上也同樣流著一部分與隆慶帝一樣的血,——那蕭琅某種程度上說,在隆慶帝心裡,與宇文皓宇文瀾自也沒有分別,都是想要謀奪他皇位的人。
自古天家無父子,說的便是一旦當了皇帝,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了,何況還只是侄子外甥?!
且因福寧長公主的妄自尊大,從來都只拿隆慶帝當弟弟,而不當皇帝,在隆慶帝面前一貫都口無遮攔,隆慶帝又豈能不見微知著,多少猜到幾分太后的心思?
自然太后無論再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在為蕭琅鋪路了。
所以太后不真向隆慶帝提出要復設西廠便罷,一旦提出,絕對會被隆慶帝以“後宮不得干政”的祖制給毫不客氣的駁回去,母子鬧得不歡而散。
施清如聽韓徵細細解釋了一番,心下卻仍不能放鬆,皺眉道:“話雖如此,督主還是要未雨綢繆,以防萬一才是。皇上就算也防著太后,太后說的次數多了,再著意粉飾一番,焉知皇上不會多少聽進去幾分?”
“再者,皇上既連自己的親孃都防著了,自然對督主也、也不會一直是全然的信任,總會有看法漸漸改變那一日,尤其明裡暗裡忌恨督主的人那麼多,不然不會給督主暗地裡起了那麼多誅心的諢號,什麼‘九千歲’、‘立皇帝’的,哪一個皇上知道了,能高興的?有機會在皇上面前進督主讒言的人亦是防不勝防,總不能真等事到臨頭了,督主再來著急吧?就怕已經遲了。”
前世隆慶帝對督主的信任,不就很快便變了味兒、打了折扣,最終催生出了西廠復設和汪執這個西廠廠公來嗎?
她若沒有“未卜先知”便罷了,也只能任由事態發展,再看著督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吉凶難測。
但她既然知道,便不能裝糊塗,讓督主加倍的勞心勞力了,她能為他哪怕只分擔一丁點兒,都是好的。
韓徵仍是笑,這回笑意便抵達眼底了,“清如,你是擔憂我有朝一日‘功高震主’,會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