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新婚的祝氏不過在條件遠不如自家的夫家住了三月不到,便又回了孃家去長住,日子除過多了一個夫君以外,與以前簡直一點差別都沒有。
可惜祝太太纏綿病榻大半年,到底還是去了,祝秀才晚年喪妻,心中大慟,等葬了愛妻,自己的身體也垮了,竟是不過幾個月,也跟著妻子去了,臨死前留下遺言,家裡所有的財產,都留給女兒女婿。
還讓二人替他守滿三個月的孝即可,不必非要守滿二十七月,早些生兒育女是正經,那樣他在九泉之下知道祝家香火有了傳承,也能瞑目了。
施延昌卻仍與祝氏一道,給雙親守滿了一年,才正式出了孝,祝氏也終於懷上了成親兩年多以來的第一胎,便是施清如了。
施延昌與祝氏都是第一次當爹孃,自然對女兒怎麼愛都愛不過來,反倒是施父施母,盼孫子都盼幾年了,盼來的卻是個丫頭片子,心裡如何能高興?只當著祝氏的面兒,不曾表露過出來罷了。
又過了兩年,施延昌去了州府參加鄉試,竟是與當年考秀才一樣,一次就中了!
其時他也不過才二十二歲而已,這麼年輕的舉人老爺別說桃溪鎮所屬的保定府了,就算是放眼全大秦,也是鳳毛麟角。
第五章 得寸進尺
這下施父施母得意了,他們的兒子可是舉人老爺了,連兒子都是老爺了,他們自然輩分更高,該當老太爺老太太,也該享幾年清福了。
再看自家已由祝氏出銀子翻修過,在村裡早已是數一數二的房子,便也不順眼了,覺得配不上他們老太爺老太太的身份,何況連兒媳都有丫頭婆子使,他們當公婆的,卻仍凡事都要親力親為,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便是二兒子,也不該再辛苦的下田下地,與佃農僱工們扯皮了,沒的白降低了他舉人老爺弟弟的身份,——他們家既出了舉人老爺,舉人老爺又能免四百畝地的稅,光是族人和遠近農戶們投田每年的收益,都足夠養活他們一家人了,何必再那般辛苦!
施老太太沒幾日便“病”了,既病了,自然要到鎮上去看病,自然也要在祝家住上幾日才是。
祝氏一年裡也難得侍奉婆婆幾日,婆婆都上了門,當然要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服侍。
卻不想婆婆“病”好後,竟不走了,而是提出要留下,親自給祝氏調養身體,讓她好早些再懷上一胎,為她生一個大胖孫兒。
其時金氏已經進門了,頭胎也是女兒,祝氏倒也理解施老太太急於抱孫子的心情。
只施延昌要準備春闈,對那方面並不是很上心,她也覺著當以正事為要,是以心裡並不著急,想著時間一長,施延昌再勸一勸自己的娘,施老太太自然也就回去了。
豈料過了一段時間後,不但施老太太沒回去,施老太爺與施二老爺金氏夫婦兩個,也先後到了祝家,並且都是住下就不走了。
祝氏幼承庭訓,斷做不出客人沒提出要走,便先趕客的事來,何況施家哪一個算是“客人”呢?哪一個都不是,反倒都是至親的骨肉、自家人,她就更不可能那樣做了。
只得自己一房有什麼,便給施老太爺施老太太和二房都慢慢的添齊了,家裡也從之前的清清靜靜,慢慢變得快要人滿為患了。
然而這些還是小節,祝氏都能忍受。
最讓她不能忍受的,卻是忽一日施老太爺竟提出,自家長子都是舉人老爺了,家裡再稱“祝宅”,像什麼樣子,沒的白讓街坊世人閒話說嘴,還是趁早改了“施宅”是正經。
祝氏自不肯同意,不是因為旁的,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她怕祝宅變成施宅後,自己的爹孃很快便要被桃溪鎮的所有人都忘個乾淨,只有自己還記得他們了,雖然那一天遲早要來的,她依然希望人們能多記得自己的爹孃一日便是一日。
這下施老太爺與施老太太都不高興了,你一言我一語的拿了祝氏嫁進他們施家這麼多年,也沒能為他們老兩口兒生下一個孫子來說話兒,本就是兩個再粗鄙不過的鄉下老頭兒老婆子,話能說得好聽到哪裡去?
二人又正處於惱羞成怒的狀態,話就說得更不堪了,連帶金氏也跟著被罵了一頓‘不會下蛋的母雞’,與祝氏倒成了難兄難弟,妯娌兩個都是臉漲得通紅,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祝氏本以為自己擺明了車馬不同意,施老太爺與施老太太便該打消念頭了。
不想二人卻轉而又找上了施延昌,又是哭又是罵的,說只當兒子當了舉人老爺,他們就該享清福了,不想卻還得寄人籬下。
施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