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齡並不必走科舉之途,日後照樣能封官為爵。至少,壽寧伯的爵位便是實打實歸他繼承的,且是世襲罔替、丹書鐵券的封爵。更何況,以皇帝陛下對皇后娘娘的寵愛,張家未來絕不僅僅只是壽寧伯,指不定甚麼時候就能封侯甚至封國公了。
但誰叫他的目標並非虛銜,也絕非錦衣衛指揮使呢?若不至少給自己謀個舉人出身,又如何能躋身朝堂清流文官之中?橫豎舉人出身的官員並不少,雖然絕大多數都在五品以下,可他的追求也不過是在戶部任職罷了,並非入閣拜相,應當也不至於無法如願——
張巒私下也問過,他為何鐵了心想去戶部,成日裡與計算賬目之流打交道。他只能明說,自己跟著自家姐姐學了那麼多年,發現數字與財物比四書五經有趣多了。當然,僅僅精通計算、對錢糧敏感是不夠的,考中舉人依然須得靠著苦讀四書五經方能成功。
也因此,張鶴齡可謂是文華殿中讀書最勤奮者,亦是諸多伴讀裡唯一立志要考科舉的。聽說他的志向後,翰林院的那群先生也頗感興趣。雖然他是外戚,可也沒有甚麼祖制規定外戚不許考科舉。只不過絕大多數外戚因有封賞晉升之途,能世襲爵位或者蔭封錦衣衛,所以都不願吃苦走科舉這條路罷了。而今好不容易出現一個異類,不少人都想瞧瞧,他究竟能走多遠。
能入翰林院者,本便是進士之中的佼佼者。其中更不知有多少都是每一科的狀元、榜眼、探花,如謝遷、王華、李東陽等等。能得他們悉心教授,自是比外頭書院裡的落第舉人先生們強上許多。所以,張鶴齡雖算是兄弟子侄三人之中入門最晚者,又因興趣之故有些偏科,但學業倒是甚為不錯。至少,先生們紛紛表示,明年考個秀才應當是不會有差錯的。若是連個秀才都考不出來,那他們這群翰林院的先生可就顏面無存了。
張巒也覺著,張鶴齡似是學得頗為紮實,便允了他明年下場。正好,他與張純原籍都是興濟,還須得回興濟縣考試,兩人回鄉也可作伴。而沈家本便是京城人士,自是在順天府底下所屬縣考試。
就在張家、沈家都殷殷期盼明年自家能一舉出三個秀才的時候,來自浙江餘姚老家的喜報已經送到了王華家中。喜報中言,長公子取中舉人,已經攜妻北上,準備明年春闈下場一試。王華喜上眉梢,口中雖說兒子這一回不過是僥倖,春闈未必能如秋闈這般容易,但轉天依然禁不住頗為矜持地與同僚們分享了喜訊。
“沒料到,他這回運道竟然不錯。我原以為,以他那般不務正業,至少須得耗費數年才能考中舉人。想必今年浙江的鄉試沒有甚麼名聲在外的才子,便教他胡混了上去。”說到此,王華瞥了瞥謝遷,“若是你家兒子再年長些,也參加鄉試,恐怕他就取不中了。”
謝遷兒子眾多,卻都尚且年少,並未下場考試。聞言,他笑道:“我家裡那幾個都愚笨不堪,若不將他們關在家中苦讀十年八年,如何能放心讓他們出來?實庵兄也不必自謙,賢侄性情純直,才氣也早已聲名在外了,也唯有你才對他百般挑剔。”
“是啊,首次鄉試便取中,且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已經是難得的年輕才子了。明年一舉考了狀元,你們父子便可青史留名了。國朝還不曾有過父子雙狀元呢!”李東陽接道,“他若是回了京,可得讓我們好好再瞧一瞧他。我家那個身子骨羸弱,若能像賢侄那般文武雙全,我也不必日日擔憂了。”
他的長子李兆先雖比王華之子王守仁年幼,卻是少年便中了秀才。今年不過十八歲,正好這一回也考了北直隸的鄉試。但因為身體虛弱,竟在考場中病倒了,因此並未中舉人。眼下他還在家裡養著病,家中特意請了京中名醫談老先生給他診脈開方,說是須得仔細調養些時日,改一改平日的行止習慣,才能漸漸去了病根。
遍數天下父母,誰不是愛子甚深呢?誰不是盡心盡力地為孩子打算呢?張巒如是,沈祿如是,王華如是,謝遷如是,李東陽亦如是。而禁城裡的那兩位,更是對自家大胖兒子如珠似寶。
趁著午膳後短暫的休憩,朱祐樘與張清皎一同在東次間裡逗弄孩子。已經將近週歲的大胖兒子朱厚照坐在榻上頑著各種木製小玩具,忽然冷不丁地將它們掀開。他力氣不小,這一掀,便有好幾個玩具都滾落到了榻下。眼見著寶貝不見了,他這才急了,趕緊爬過來,低著頭就要往榻下湊。
“將它們扔下來的是你,捨不得的也是你。”張清皎輕輕捏著他的臉頰,無奈道。
未等宮女太監們反應過來,朱祐樘便不忍心見自家兒子著急,探身便要將玩具撿起來。張清皎清咳一聲,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