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麼一個理兒。”黛玉也是點頭,嘆道:“至親血緣,原是割捨不去的。這一日你不去,日後必定存在心底的。”春纖沉默半晌,才是低低應了一聲,暗想:雖然自己是不在意這些,可是既然承襲了這個軀體,便要擔起與之相關的種種,不管那是好是壞。
由此,春纖方下了決心,晚間便尋了晴雯,說是如此。
晴雯聽得後卻是皺眉,道:“我表哥的屋子,左右也是有街坊,倒也不妨什麼。只是一件,我嫂子平日裡行止,你也是曉得的。若只你一個過去,我卻不放心。明日裡好歹叫上我,總陪你走一趟。”春纖心裡也是這麼想,加之素日也是處的好,便不客氣地應答下來。
及等翌日,她便起身到了怡紅院,尋了晴雯一道出了院子,一路奔向她表哥的屋子。卻不想,後頭襲人見著她來,卻是疑惑,便與麝月道:“她這兩日倒是來得勤,今兒也不知道尋晴雯又有什麼事來?”麝月放下針線,笑著道:“她們平素便好,許是有什麼事吧。”
襲人便不言語。
而被她所想著的兩個人,轉過一處巷子,抬頭就看到了那屋子牆角跟站著一個婆子。晴雯看了春纖一眼,春纖腳下一頓,停了半晌,便迎了上去,不想等走到跟前來,卻瞧見右側不遠處,正站著先前見過的顧茂以及那個不知名少年!
這是……
怎麼回事?
第八十九章 訴舊事春纖心生亂
她心內想著;腳下步子越發緩慢,一雙眼只凝視著顧茂。顧茂亦是如此;四目相對,彼此卻都由不得生出一種別樣的感覺:當真是似曾相識。
“春纖。”邊上的晴雯瞧著這情景不對;由不得低低喚了一聲。春纖才回過頭;眸光如水,隱隱透出些淚光的模樣,晴雯看得心裡越發有些將信將疑起來;不免下死力往顧茂面上瞧了幾眼;卻是越開越驚:瞧著這眉眼形容;雖說是男女有別,竟也能瞧出肖似兩字來,真真是奇了!
她正思量,那邊兒春纖已是回過神來,心中頗有幾分複雜莫名,卻說不得什麼旁樣話,只得慢慢垂下眼去,且往晴雯表兄的屋舍而去。及等跨入門檻,她不知怎麼,竟不由回首望了顧茂一眼,方回首低頭,邁入院中。
一時寂靜,唯有腳步聲,一聲聲遠去。
停了半晌,蔣昀方恍然回神,低聲道:“阿兄說的不錯,這一回首,彷彿舊年嬸孃。便是與阿兄的眉眼面容,如今細細看來,也大有肖似之處。竟真是蒼天見憐,方有這等團圓之事!”
他說得聲音低微,又有些暗啞,卻一聲聲傳入顧茂耳中,又刻在心底。然而,顧茂最終卻也只得逼出一個是字,竟再說不得旁樣事,只在最終,暗暗生出些期盼來:若真是妹妹,父母在九泉之下,想來也能瞑目了!
他這裡想著,春纖卻是另一幅肚腸。
先前她再不信真有這樣的事,且又深知什麼滴血驗親一類俱是無法驗證,著實有些推託之意。只是瞧著顧茂心心念念望過來那一眼,心中卻是一動,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竟有些說不分明瞭。
晴雯瞧在眼底,心裡越發有些信真了,因想:先前春纖何等淡然,只說再不信有這樣的運道,如今卻是換了一副神色,可見骨血兩字在,便是隔著千山萬水,也遠不去那一段親近的。
她這麼想,邊上的婆子也是這麼一番思量,她又是舊年顧茂之母韓氏身邊的丫鬟,著實看得真切。等入了屋舍,她未等說話,先是灑了幾滴淚下來,只喚了一聲姑娘,下面的竟是說不出來了。
“何必如此,先吃些果子。”晴雯自是知道自家屋舍簡陋,器物不堪的,早就預備下茶葉杯盞並清泉水來,當即便燒火煮水,又是翻出一匣子四色細點果子,擺置妥當,開口勸了一聲兒。
春纖哪怕心裡複雜,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此時也由不得低聲相勸,因道:“我自過來,便是有心分說明白,也是全了彼此之意。想來你也是得了囑咐的,好好分說明白,一則不辜負了貴家主人之意,二來也是能告慰王者陰靈。若總是如此,反倒不好了。”
如此說了一番,那邊兒泉水沸騰,晴雯忙倒水烹茶,送到那婆子跟前。
那婆子早先也是千思萬想,又是得了百樣叮囑的,此時聽得這一番勸說著實貼心,便漸漸收淚,只還由不得一嘆,低低道:“姑娘說的是,卻是我無能,竟不能壓得住心裡那一段事。”說著,她便又道了姓氏,卻是姓郭,舊日在韓氏跟前也算的二等的丫鬟,喚作瑞雲,後頭得了恩典,放了身契,自嫁了外頭一戶方姓的富戶,也是做了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