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著實有些不妥,倒不如早早斷了他念想。因此,聽得賈母這話,她便自一笑,雙頰微紅,輕聲道:“江姐姐舊日便待我極好,蒙她不氣,今番更得青眼,比之往日越加親近。現今又俱是京中的,我心內思量,想來日後往來書信卻是簡便。”
賈母聽得這話有些意思,心下一想,因笑著道:“那江家我也聽過兩聲,倒也算得京中有些年歲的人家,只是這些年不如往日,子弟卻還上進。想來這樣的人家,女孩兒的教養不會差了,你與她書信往來也是好的。只是一樣,他家長房如今正在江南做官,怕是不能長住。”
“江姐姐已是訂下婚事,及笄之後便要成的。”黛玉雙頰越加泛出霞色,垂頭低眉間似有些羞澀,口中卻說得明白:“旁的我也沒多問,她只說於京中甚少交往,於今更得仔細,邀我下月初十赴宴小聚呢。我想三妹妹前番頗有結交之意,想來二姐姐並四妹妹許也有心,便說須得回覆,一時不曾應下。”
寶玉原聽得訂下婚事一句,便不禁又嗐了一聲:素日林妹妹所鍾,必定是好的,現今這一位江姑娘,她說極好,必定也是一等鍾靈毓秀的佳人,可惜可嘆者,竟不日便要成親,旁的不提,世間又失一個清淨潔白的女兒了。由此,竟有些跌足嘆息之意。
寶釵原坐在寶玉身側,聽得寶玉這一聲,她也漸知其性情古怪之處,心下一想,復由不得失笑一聲。寶玉離著極近的,這聲兒雖輕,倒也比旁個清晰,不免側臉看去,見著她一雙杏眸波光流轉,兩靨含笑,竟又有一種動人姿態,大不似舊日形容,一時心神為之所攝,竟愣了半晌。
“你只管過去。至於你三妹妹她們,因家中素日與江家武甚往來,又非親眷,並無結交,如此貿然過去,卻也不妥。你三妹妹她們有心,日後再說這個也是不遲。”賈母口中說著,又是喚了一聲寶玉,笑著吩咐道:“方才不是說得了幾樣新鮮東西,與你妹妹瞧瞧。”
寶玉忙應了一聲,令身後的丫鬟捧出個匣子,親自開啟,又取出幾樣新鮮玩意兒與她們看,卻不過是九連環七巧板等物件,倒是做極精細。又吩咐丫鬟與黛玉等細看。
那丫鬟先至黛玉處,次則寶釵,方又是三春。黛玉並不尋那等精巧玲瓏的,只挑了一件魯班鎖,細細打量了兩眼,笑著道:“卻與我素日見著的不同。”探春等亦是各自取了一樣,各自收好,又笑著道:“原是舅母特特與二哥哥頑的,我們卻是生受了。”
如此又說笑一回,方才各自散去。
唯有黛玉一個思及方才賈母喚寶玉時的情景,心內稍有不樂,卻也說不得這些個來,只得扶著春纖悶悶回來。紫鵑原在那裡候著的,見著她這樣,心下一轉,只含笑道:“姑娘回來了。”說罷,又是與她去了外頭見客的衣裳,重頭換了一身淡黃衫子水色襦裙。渾身上下,只那衫子領口繡了幾色蘭花,卻是淡雅之中透出幾分清涼來。
“姑娘這回卻是受了些驚嚇呢。”春纖在旁倒了一盞茶送到黛玉跟前,見著屋子裡也再無旁人,便將先前那一樁事說道出來,又瞅著黛玉的神色,輕聲道:“瞧著那兩位,連著那小公子也是一身儒衫,戴著四方巾,想來也是讀書上進的。也是,江姑娘便極好,江家必也不差的。”
聽得這話,黛玉原取下簪子的手一頓,輕輕嘆了一聲,道:“讀書自是好的,然則瞧著他們行止卻還罷了。江姐姐那般知禮知趣的,卻與那位江公子不同。”
春纖聽得這話,便知黛玉大約有些不喜那江源,便將這話掩去不提,又暗想:想那江源雖是略有差池,一半卻可說是疏忽,依著黛玉之意,這還算是不知禮知趣的,那寶玉又算什麼呢?由此,雖說有些試探黛玉對未來夫婿的要求而不成,她有幾分可惜,有這點態度在,倒也罷了。只是賈府衰敗原是大勢所趨,細細算來,也不出三五年,黛玉那件大事,卻得早日籌劃才是。
這廂黛玉春纖如此思量,那邊兒江澄得知黛玉之事,也是詫異,復又皺眉,有些著惱道:“阿兄如何這般失禮?那婆子跌足,原是巧合,林妹妹雖受了驚嚇,幸而不曾傷著,好生賠禮,她素日也是知情知禮,必不會怪罪。可你卻打發那婆子過去喚人,自個竟不曾避讓一回,這又是哪兒的道理?”
“這、我也是一時不曾細想,方才……”江源只覺得嘴裡有些發乾,又想著先前所見的佳人,雖是年歲未足,尚有些稚嫩,一段秀色卻是平生未見,心下不免一陣惴惴,復又有些莫名的衝動,忙上前兩步,竟拉著江澄的一片袖角兒,期期艾艾著道:“妹妹,好妹妹,且與為兄緩頰一二,千萬千萬!”
說完這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