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本是家中主人,又是厲聲呵斥,她一回過神來,也不敢不從,當即抹了一把淚,就匆忙離去。這一去,倒是讓春纖頓生無語之感,不由得瞪了那三人一眼——這婆子一去,黛玉並她兩個女子在一側,他們三個在另一側,雖是隔著一丈之遠,到底不合禮數!況且,這不該你們出一個人過去喚人麼?
心中這麼一想,春纖又想起先前那兩人呆若木雞的模樣,不免狠狠記下一筆,越加往後退了兩步,連著那一把傘,一上一下的,且將黛玉遮掩得更家嚴實,才又道:“多謝江公子周全。”
這一番舉動,那兩人原也不是愚笨的,立時瞧出端倪來,不免生出些訕訕之意來。只內裡一個年歲尚小,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少年卻還沒那等心腸,見著春纖這般,反倒覺得有趣,再四打量,竟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兒?”
春纖一怔,見著小少年生得俊俏,倒似仙童一般,著實可愛,不免抿嘴一笑,道:“春纖。”她雖是記著遮掩黛玉,生恐她被輕薄了去,但這也是因著時時記著現今可是古代,黛玉這等千金小姐不能隨意露面,自己本心而論,這等禁忌且不曾刻入骨中,聽得這一句,便下意識回了一聲。
黛玉不免輕輕動了動那油紙傘,復又沉靜下來。
那小少年聞說這話,一雙猶如兩丸黑水晶的眸子彎起,開口道:“我是李明誠。”復又介紹另外兩人:“這是江源,這是我大哥李明彥。”口中說著,他心內卻想:雖說先前那位姐姐生得好,這個小丫頭卻更好,笑得好似溪泉之側那一簇海棠花,著實明媚。
然則,他這一開口,那江源並李明彥雖覺尷尬,也不得不重頭見禮。
黛玉原是女子,又是這等境況,心內更是含羞,然則她素來明淨,不是那等佯羞詐愧的,又見他們只道是林鹽課家的女公子,倒是敬重禮遇,便也屈膝一禮,因道:“賢公子少禮,卻恕我此番不便,竟不好鄭重。若有得罪之處,尚且見諒。”
聲音猶如滾珠落地,款款而談。
江源與李明彥聽得臉頰越加騰出些紅暈,心內竟生出些許眷眷不捨之意,又不免往那李明誠處瞧了兩眼,心內驀然生出個念頭來:他要是能再說兩句話,尋出個話頭來……
然則,身後已然一陣腳步聲響起,登時打破他們心中念想。卻不知此時春纖見著黛玉這般言行,便覺他們有心為之,又見他們神色,越加惱上,已狠狠瞪了那地面兩眼,便那李明誠再說什麼,也絕無旁的可能。
此間各自心思暫且不提,後頭事兒卻是輕省。不過一則抬了那婆子診治,二則黛玉上了那青綢小轎。春纖臉頰微紅,忍氣代為告辭,且隨著車轎一徑而去。剩下江源三個倒是瞧著人皆散去,徑自在那了冷清之所站了小半晌,才是迴轉——這邊園中,本就是江源設下酒宴,請諸家公子一聚。
只走到園中,那李明彥方有幾分回神,心下一想,因與江源道:“那位雖不曾傷著,到底受了驚嚇,總要與尊親提一句,也是致歉之意。”江源聞說這話,連連點頭,一雙眼睛卻是亮如星辰。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今天事情太多,沒能多碼字……
第四十九章 見細故各自表胸臆
只是尚有宴請眾人在此;江源雖是心如潮湧;一時也再無旁的法子,便壓下心頭所想,且去應酬。
而另外一面,黛玉雖在江家受了一回驚嚇;後頭卻是一路順暢;並無旁樣事可說。又有春纖在側,且尋了些話頭來,有心開解說笑,彼此也漸漸平復了心緒。
及等回到賈府,照著規矩;黛玉也不去瀟湘館歇息,先到賈母之所;報個已是回來的信兒。不想今早卻是奇了,這般時辰寶玉已早早在旁,又有寶釵並三春,似是正在說笑。她原是敏感多思的,見著與舊日不同,心下便有些思量,因微微抿了抿唇角,先上前襝衽為禮,又問了賈母安好,方才在她一句笑語中尋坐下。
然則,她那一雙妙目卻少不得先往寶玉看了一眼,次又瞧了探春,見他們兄妹兩個俱是目光閃閃,心內一則不喜,二則嘆息:雖不知究竟如何,單單看他們這個模樣,大約自己所想,十有*是準的。
“那位江姑娘如何?”方才已是說笑罷了,賈母正要重頭尋一個事兒來說道,見著黛玉回來,因素日女孩兒之中最是喜她伶俐憐她遭際的,心內又有那麼一段事兒在,便先問了一聲。
黛玉心內已然有些思量,探春之意昭昭,然則她是個極有心胸見識的女孩兒,素日也好,結交江澄也沒甚麼不好的,倒也罷了。然則寶玉素日言行,雖他自家並無半點玷辱旁人之意,卻在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