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娘子滿臉皆是笑,連聲應了,方歡歡喜喜拿著信箋帖子出去了。黛玉也不理會,只在心底思量一回,又重頭列了個單子來,道:“她們新到京中,大約也不知道應季之物,雖有旁人說道,我既在這裡久住了的,總也要說兩句的。且又有喬遷之喜,總也要送一點子東西才是。”
說罷,黛玉便將單子與春纖、紫鵑兩人看,三人商議一回,又添了幾樣,方覺妥當。及等翌日,葉諳、俞箴又送了帖子來,卻約定三日後於葉家相會,黛玉便自點頭,往賈母處說了一回。
賈母聽得這話,卻是有些斟酌,只道:“如今天色日冷,你身子又弱,如何能輕易出門,仔細凍著了,豈不是要疼煞我?”黛玉早已想到這個,然而聽了這話,心裡也有些暖融融的,當即便道:“原我出門,俱是車馬行動,哪裡就凍著了。她們原是舊友,又是新到京中,兼著葉家又是親眷人家,我怎麼也得走一回。如今早去兩回,後頭天再冷了,便再也不去的。”
賈母拗她不過,只得點頭應了,口中猶自道:“衣裳須得仔細,路上更要小心,多跟一些人去。”黛玉一一應下,翌日便打點妥當,且往葉家過去。
那葉家上京之前,便得家中老人囑咐,須得與黛玉走動往來,便瞧她與旁個不同。這回帖子下來,他家越釋出置周全,葉諳之母韓氏亦是大家閨秀,原還有些納罕林家家業傾頹,且也不算甚親近的親眷,如何家裡老夫人這般照料林家孤女。待得見了黛玉,她方心裡點頭,忙一手拉了她細問,一面又與女兒葉諳嘆道:“怪道老太太喜歡,孜孜念念不往,我瞧見了她,心裡方明白——這麼個女孩兒,誰個不喜?”
說著,她又令取來表禮,黛玉一一領了,又謝過。韓氏見她形容嬌弱不勝,眉目間卻神采自生,心裡越發喜歡,拉著她說了半日,及等俞箴過來,她方令三人去裡屋說話,又送了茶點鮮果等物,一一俱是照應妥當。
第一百二十一章 訴離愁晴雯脫身去
她這般周全,黛玉並俞箴兩人俱是看在眼底。留了兩個大丫鬟,旁人一去,兩人便笑與葉諳道:“本就叨擾了的,還這般仔細,倒是讓我們心裡不安。”
葉諳便一推黛玉,笑指著她道:“若說這個,這源頭還在你身上裡。臨行前老太太囑咐我許多話,內裡頭一條便是你。既是老人家的吩咐,我焉敢不告訴母親?她既聽了這些,仔細周全些且不必說,也想看一看,到底是個什麼標誌的人物,惹得老太太如此。”
“想來這回見了,後頭也是如老夫人一般,倒是將你也比了下去。”邊上的俞箴聽得這話,不由抿嘴一笑,且捏了捏黛玉的臉,嘆道:“這麼個模樣兒,真個是我見猶憐,誰不愛呢?就是我們,後頭也少不得念兩句呢。”
她們說得親密不避人的,黛玉想著舊年相識,又是同鄉,心底一絲兒隔閡也盡數消去,且親親熱熱與她們說起話來。甚麼詩詞文章,甚麼琴棋書畫之類俱是不提,一時話頭轉來轉去,不知怎麼得,竟說到路途上來。三人俱是經了三千路途一番風雨的,說起話來,也都是嘆。
黛玉還可,到底擇了春秋兩季,恰是不冷不熱的好時節,雖也有些風雨,到底好了許多。俞箴葉諳兩個今番卻是遭了大風雪的,此時說道起來,也有幾分感慨:“原說著雖遲了些,到底不算的冷,誰知今冬好生冷,路上幾回延遲。最後四五日,臨了京城,竟越發冷得出奇,又落了一場雪,連著江面都一時冰封了。好在俱是薄薄的一層兒,等了一日,也還罷了。”
如今不過十月,論起節氣來,也不過將將大雪的時節,只是往年京城裡,多是些小雪,偏今番竟落了那麼一場大雪。黛玉聽得這話,不由嘆息,道:“這便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了。及等到了路上,旁個再也難說的。”
葉諳俞箴兩個也是點頭,又道:“若能春闈折桂,倒也不辜負這一場艱難了。”黛玉便不說什麼,倒是一邊的春纖聽了,心裡忽而想起舊日顧茂所說蔣家三五個月必是要來的話,心裡不由得生出幾分擔憂,暗想:論起來,竟也是這麼兩月的事兒了。可路途艱難,怎好使人千里迢迢來這一趟?沒得要是受寒生病,豈不是自己的錯?
她想到這個,一時竟有些想入神了,後頭便沒再十分理會黛玉仨人說了什麼,只偶爾倒茶送點心等。待得後頭韓氏設了小宴,令三人出來吃酒,她方回過神來,且立在黛玉身後,服侍了一回。
一時興盡,黛玉並俞箴兩人瞧著日頭已是遲了,方才起身告辭。韓氏猶道:“今番到底有些粗陋,後頭若是得空,我必設一處精細宴席來,且讓你們嘗一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