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捋須,瞅瞅稻草人,轉向姜侍郎:“姜侍郎,你看——”
姜侍郎幾乎氣破肚子,他這是少拜了哪座廟裡的菩薩,招來這麼一條狼崽子!信王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他根本不想讓這狼崽子接著咬下去,還偏偏做出一副我唯你命是從的乖樣子,太氣人了!可是,那一雙雙眼睛瞪成了銅鈴,他能不讓少年繼續問話嗎,明知道少年再問下去,範氏絕討不了好去。姜侍郎費老力地吐出兩個字“繼續”。
沈雪微微彎腰,湊到範氏面前:“範氏,你早些認了訛詐信王府的罪名,王爺仁德,不定放你一條生路,回家以後停了你吃的藥,再活個十年二十年沒什麼不能的。可你非要作死,那你做了地府的鬼可別來纏著我,無量天尊,信王爺和侍郎大人兩條命比你一條命,要多出一條來,大羅神仙那裡都不會怪我的。”
範氏緊咬著唇,問我話,我不說,你能奈我何!
沈雪再次面向圍觀者,“範氏向天發誓說,她的話沒有半句虛假,那好,我們就一起來回想一下她說過的話。範氏說,她是紫琅山奚家村人,村子遭到屠殺。這樣的大案子,按說刑部會收到州府報告,可以翻查案底,不過二十五年前,南楚的局勢還不太穩定。當今皇帝登基未久,桂東府怕引起朝廷的擔憂和不滿,壓案不報也有可能。範氏還說,她從昏迷中醒來,天色已亮,沒聽到任何聲音,有這話沒有?”
沈雪心頭冷冷一笑,你不開口沒關係,我也不需要你再開口。
人群裡稀稀拉拉響起幾聲“有”、“說了”、“沒錯”的應答。
沈雪伸手示意大家安靜,揚聲道:“一個村子。除了人有生命,還有雞鴨貓狗牛羊,那麼,人被殺光了,這些動物也被殺光了嗎?也許有人說。血腥的殺戮嚇得它們失了魂。失了聲,權且算一種可能。紫琅山奚家村,聽著似是一個山村,剛才那位桂東府的差哥,如果奚家村不是山村,請喊一嗓子。山村,大山裡飛禽走獸很多,血氣滿天能招來嗜血的野獸和禿鷲,這些猛獸兇禽也不發出一點聲音嗎?一場殺戮令萬籟俱寂,不大可能吧。或者根本就是範氏沒因極度恐懼而疏忽了周圍的動靜。”
人們討論起那種種可能來,只覺得哪種可能都有,又都不大可能,漸漸歸到,聲音總是有的,範氏沒注意,說話說得太滿。
沈雪靜靜等了一會兒,接著說:“範氏還說,她被砍了十五刀,血都要流盡了,她確認全村一百七十八個人都死了,然後她逃離家鄉,再也沒有返回,有這話沒有?”
更多的人附合起“有”、“說了”、“沒錯”的應答。
沈雪涼涼地笑:“範氏既然是案發當天早晨就逃跑了的,那麼她的所述也就是當天早晨得出、以後再也沒改過的結論。案發之前,範氏在家裡坐月子,怎麼就能確定全村男女老少,沒有人外出未歸呢?大家想一想,一個身中十五刀、剛出月子的女人,有力氣在遍佈屍體的村子裡走動嗎?有閒心去數一共有多少具屍體嗎?有膽量去翻動每一具屍體,確認是村子裡的人,而不是遭到反抗被殺掉的行兇人?”
話鋒一轉,語透嘲弄,“再說那些行兇人,是太愚蠢還是太狂妄,屠村以後留著滿地的屍體,由著別人來檢驗他們所使用的兵器,查詢遺留下來的各種痕跡,以奪人子為目的的屠村,連毀屍滅跡都不懂嗎?剛才葉同知提到的兩起鏢局被滅案,都有大火在助紂為虐。”
葉超生看到了簡少華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喜悅和溫柔,暗暗磨牙,簡少華,千萬別逼我對你動手,你長得那麼好看,我還真捨不得讓你死得太難看。回眸注目沈雪,又暗暗磨牙,傻妮子,你惹大麻煩了!
沈雪想忽略葉超生都難。他站在人群裡,袖手而立,一眼看過去就像一群土雞裡的仙鶴,只是那咬牙切齒的糾結表情令她頗覺可愛,同樣一張臉的穆學長,她就沒見過他無波無瀾的面部有過鬆動。沈雪不覺莞爾。
葉超生磨牙更狠了,牙根都咬酸了。
姜侍郎很生氣,氣得心肝疼。範氏的話本來如行雲流水,沒什麼不對的,那樣的情形完全可以發生,這少年愣在話裡找細茬,把細茬無限放大成粗茬,生生讓人們對範氏從深信不疑到疑慮深深。唉喲喂這是誰家的狼崽子,趕緊領回家去吧,別讓他再咬人了!我可真要不客氣了!
範氏拭了拭眼角的淚,大聲喊道:“你這隻瘋狗,也就是汪汪汪叫個不停!你口口聲聲說斷案要證據,你的證據又在哪裡?憑我的口音?憑我手上不長繭子?真是太可笑了!我二十三歲離鄉,二十三年間與家人鄉鄰朝夕相處,口音早已刻在骨子裡,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