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忙得幾乎連吃飯時間都沒有——忙監督司馬妧的府邸建造,忙爺爺奶奶的安置事宜,忙自家宅第的搬遷。
樓重不願孤零零地和老妻住在城南太白園,倒喜歡和樓寧一家擠在小小的兩進院落。可是樓重雖然沒有實權,卻掛著一個正一品的驃騎大將軍榮勳,住在樓寧一個區區翰林的家中,與禮制實在不符。
將作監的人思來想去,只好又請示皇帝,把棄置的王府改建成樓府,好讓樓家人一併搬進去。
今日,樓寧又拿著營造圖紙和將作監的官員據理力爭,一定要把定國公主府中一片花團錦簇的園子剷平以做校場。
負責公主府改建的是一位老資格的將作少監,當年這裡所建皇子府便是他負責,那片頗得自然之樂趣的園子乃是他的得意之作。樓寧非要把它們全部夷平,氣得老頭子吹鬍子瞪眼,大罵他“不知好歹、暴殄天物”。
樓寧不甘示弱,梗著脖子道:“假山流水、花花草草,對我皇表妹來說,通通沒用,就要校場!校場!”
司馬妧過來的時候,正好撞見樓寧和將作少監唇槍舌戰的一幕。
老少監瞪著眼睛,樓寧便瞪回去,彷彿兩頭犟牛角力,司馬妧看得十分好笑,她記得自己上一次看見樓寧如此固執,還是他抱著一本論語、拒絕隨樓定遠習武的時候。
時間過得真快呢。
眼見兩個人吵得越來越僵,司馬妧出來做和事佬:“若少監覺得不合適,另尋它處做校場也可。譬如東邊那兩間僕從用的廂房。我不喜僕人太多,這兩間放著多餘,可以拆除和旁邊院落打通,再以壁和窗欞隔之,既增大面積,也不失空間趣味。”
司馬妧步履輕盈無聲,故而直到她開口,爭執的二人才發現這府邸的主人已到身邊。
“老臣見過大長公主。”將作少監行了個禮,仔細思來,覺得司馬妧的建議確實不錯。
都道這位公主習槍弄棒、不懂風雅,不過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老臣便依殿下所言。”
解決完這一樁爭執,樓寧也有了時間陪司馬妧在未完工的公主府中轉悠。司馬妧轉頭對跟在身後的兩位內侍省的宦官道:“吾就在這府中轉轉,你二人退下罷。”
馮常侍稍稍猶疑了一下,卻已聽得他旁邊的梅江十分果決地答道:“老奴遵命。”無奈之下,他也只好退了下去。
樓寧和司馬妧倒也沒有什麼大不敬的私房話要說。樓寧只是想聽聽她對即將入住的地方還有什麼要求。
“有校場足矣。”司馬妧乾脆的一句話,表示出她對自己住的地方隨意到極點。樓寧不由失笑,深感這個表妹即使到了達官貴人云集的奢華帝都,也依然我行我素。
“既然如此,待校場建造完成,府邸便可入住,”樓寧又問道,“我聽聞顧家的納徵禮可已送到宮中,預備向皇家請期,是否迎親的吉日快要定下?”
司馬妧眨了眨眼,表情浮現出些許茫然:“是麼?”
樓寧一愣:“你竟不知?”
司馬妧搖頭:“不知。我一向不耐這些,有關婚禮的事情都是命人請示端貴妃,由她定奪。左右不過是些繁瑣至極的虛禮,只需最後告訴我何日出嫁便是。”
樓寧哭笑不得:“待嫁女子無不對自己的婚禮百般珍視看重,哪有如你這般隨意的?這麼說來,納徵時顧二郎前來送納聘財時,你也根本沒有趁機見一見他了?”
“啊?他親自來送納徵禮?”司馬妧一呆,深覺後悔:“沒有。可惜,可惜。”到底這位未來駙馬有多圓多軟多麼……她是真的很好奇啊。
聽她連叫兩聲“可惜”,樓寧嗅出一點不同尋常的氣味,想起當初在饕餮閣時顧樂飛和他所說之言,樓寧覺得此刻正是核實的好時機。
“妧妧,表哥問你一件事,”左右無人,樓寧便以家人相稱,壓低了音量,小聲問,“那顧家二郎,你幼時見過?”
“見過。”司馬妧點頭。
賜婚旨意下來後,他對著聖旨上的名字曾回憶半天,終於記起此人幼時最愛跟在高嫻君身後跑,而且那時候是挺瘦的一個小男孩,臉上一點肉也沒有。
“那你小時候落水,他救過你?”
“落水?”司馬妧愣了一愣,想起來確實有這樣一件事,不是這樣小樓氏也不會掛記把她許給高崢,便道:“我去救人,他丟了帔帛下來拉我上岸。”
司馬妧老老實實的回答,令樓寧目瞪口呆。
顧胖子居然沒有騙他?!
他真的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