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閉戶; 四哥久等了。”他說著先纏上去撒了一回嬌,才叫魏小寶把手上的包袱放桌上:“瞧瞧吧; 都是額娘給你的。最多不過一月就要回京了,還費這些功夫。”
胤禛就在桌邊翻看起來。包袱裡整整齊齊的三套秋衣鞋襪,俱是額孃的針線;七八個手製的香囊,針腳有粗有細; 上面的圖案也換了簡單些的竹葉、小鳥;調配的各類藥品都用瓷盒嚴嚴實實地封著; 套著永和宮的封條;幾樣醬菜用小瓦罐子裝著,貼著紅籤子。
一封書信上用熟悉的字型寫著“四阿哥親啟”,朱漆的封是個小小的貓爪。唯有最後兩樣; 一把藏銀小匕和一張滿是黑墨手印的白紙不知何意。胤禛就拆了書信,白紙黑字,正是繡瑜的筆跡。
書信很長,先敘述了他走後永和宮的一些趣事; 然後叮囑道:“。。。。。。你皇阿瑪歷經大劫大難,心智堅定非常人能及; 絕不會被區區寒症打倒。你們年紀尚小,切勿爭功出風頭; 妄言軍政大事;只管一心孝順皇上,保重自身。衣裳帶得不多,勤加減著些;香囊是你兩個妹妹做的,尚可一玩;匕首是胤祥送給四哥的,最後一張是小十四的‘即興之作’,寥做一笑。望照看老六,平安歸來。”
滿語是表音文字,看到“尚可一玩”、“廖做一笑”的評語,耳畔彷彿聽到額孃的輕聲笑語,胤禛頓覺有趣,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宮人抬了鍋子上來,他才折了信紙嘆道:“額娘真是料事如神,皇阿瑪病情雖重,但卻不險,大清且亂不了呢。”
胤祚正擺弄著胤禛扣下的各類戰爭紀念品,揮揮前鋒營的令旗,時不時撥弄一下弓弦,抬起廂金火銃瞄準桌上滾沸了的鍋子,口裡發出“砰”的聲音:“你又不是頭一天認識額娘了。可嘆太子身邊那群狗屁謀臣,還比不上一個深宮女子。”說著就把湯斌挑撥太子之事說與胤禛聽。
胤禛冷了臉,久久沉默不語,半晌才低低地說:“趙匡胤能‘黃袍加身’是因為周恭帝七歲繼位,主弱臣強。可咱們皇阿瑪是什麼人?上一個覺得他年幼好欺的人是吳三桂,再上一個是鰲拜。二哥且翻不出皇阿瑪的手心呢!”
“英雄所見略同,”胤祚笑著給哥哥夾了一塊白蘿蔔在碗裡,問道,“打仗好玩嗎?”
胤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好玩,好玩死了。”
“咳咳。”蘇培勝清了清嗓子,一邊添酒佈菜,一邊雲山霧罩地說著那些英雄事蹟。如何殺敵啦,如何尋路,路遇野狼,一會天降大雨一會又起了幾人高的沙浪等等。
胤祚聽得眼中異彩連連。久別重逢又是在軍營這樣豪氣沖天的地方,兄弟倆喝了幾杯燒酒。結果用完膳漱口淨手的功夫,胤祚回頭就見哥哥趴在膳桌上睡著了,燭光照得他的臉龐微微凹陷。
胤禛平日裡雖然量淺,也不至於被三杯白酒放倒。打仗好玩嗎?只怕未必。胤祚嘆了口氣,輕手輕腳扶了他,往床上睡了。
前線大勝的訊息將康熙心頭鬱積的陰霾一掃而空,他見了幾個兒子,太子自不必說,是他病中最思念的兒子;其餘的老五忠厚,老六伶俐,老七純良,久未見面,哪個都叫康熙好一陣稀罕,比什麼良醫仙藥都要管用。
胤佑頭一次被皇阿瑪這樣關注,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胤祺又是個笨嘴拙舌錐子扎不出一聲響來的。好在胤祚素來主意多,又不藏私。他來頭一日就從侍衛口中,把鷹莊周圍的大小山頭摸了個遍,這天清早就邀了兩個兄弟往山上採了許多野生山桔,混合粗糧熬了粥,奉到康熙面前。
梁九功差點摔了手中的浮塵。宮裡雖然不準議論主子的口味偏好,可御前伺候的人,誰不知道皇上長了個滿族傳統舌頭——喜歡甜食,吃不得酸。
那酸桔熬的粥,康熙只聞一下便笑著擱了碗,口頭褒獎兒子們:“你們有心了,今兒兵部送來一批上好的御馬,你們一人挑一匹去吧。”
豈料胤祚謝了恩,卻固執地待在帳子裡不肯走:“兒子服侍皇阿瑪用完膳再去不遲。”又說:“太醫說山桔清肺降火,消氣寧神,治發熱是最好不過了。就是關外水土不好,這桔子酸了點,兒子還備了蜜餞。”
說著叫魏小寶捧上一個白瓷彩繪小盅來,那盅做成個猴兒抱著大蟠桃的樣子,桃子內部掏空,盛著滿滿的葡萄乾、杏脯,頗有童趣,一看就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兒。
康熙皺眉道:“你當朕是三歲小兒嗎?”
胤祚這回卻較真起來了:“您似乎不愛食酸,額娘說病人就如同小孩兒一般,妹妹們經常拿了蜜餞哄皇太后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