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地沒哭,指使雨石道:“上茶上茶!”賀雲鴻抬眼看了他一下,繼續在紙上寫字。
賀霖鴻在書案前坐了,可是身體來回動,一副等不得的樣子,雨石上了茶,賀霖鴻對門口一抬下巴,雨石忙退出了門,站在門外。
即使屋中沒人,賀霖鴻也壓低聲音對賀雲鴻說:“你猜,誰要來了?”
賀雲鴻剛剛在筆洗中洗了毛筆,聽這話手一抖,一滴水濺在了桌子上。他拿起桌邊的布,將毛筆在上面輕輕地蘸幹,緊閉著嘴唇沒說話。
賀霖鴻眼睛發亮,“我今天去和勇王府的餘公公碰頭,他說,誠心玉店給他送了信,雲山寨的人明日巳初,會從西門入城,要他協調給開城門,他已經和張傑打了招呼,張傑說已經安排好了。”
賀雲鴻眉頭微蹙:“他是怎麼得了這個訊息的?”
賀霖鴻忙說:“我也問了,他說誠心玉店告訴他,雲山寨有各色爆竹煙火,在對應的時辰放出,色彩結合外加次數,能分別指示天干地支,東南西北,十二個時辰。他們得了訊號,是甲子,巳初,西。你說,他們什麼時候會來呀?”
賀雲鴻沒表情,凝神細心地將毛筆中一根呲出的毛擇了出去。
賀霖鴻低聲說:“而且,誠心玉店的人說了,來的是梁姐兒——凌大小姐!”
賀雲鴻眉頭微微一動,眼簾微抬,可又垂下。
賀霖鴻不忍再逗他了,小聲解釋說:“因為當凌大小姐來時,會多放一支七彩的煙花,也是為了混淆視聽,餘公公說,誠心玉店的掌櫃常平特激動,還跟他吹噓了半天凌大小姐做的煙花如何好看……”
七彩煙花……賀雲鴻的臉上拂過一抹笑意,他沉思了片刻,從案邊的一疊紙下取出一片白帛鋪平,又把洗淨的筆蘸了墨,換成左手握筆,慢慢寫:“欣妹,見字如唔。”
賀霖鴻知道自己不該看,可是忍不住眼睛看向白帛,嘆息道:“你左手模仿父親的字,已經寫得這麼好。哪日她見了我們府門的牌匾,許就能認出來。”
賀雲鴻平淡地說:“她不能,何況,很快就不會有牌匾了。”
賀霖鴻看看門戶,小聲對賀雲鴻說:“餘公公說,凌大小姐當初在建誠心玉店時,設計了密院。他說,這是秘密,沒有其他人知道……”
賀雲鴻沒理他。賀霖鴻的臉又哭喪了,假裝沒看見賀雲鴻皺眉,厚著臉皮繼續看賀雲鴻一筆一劃地寫:“為兄將出城去南方迎木頭兄弟,若是欣妹來到京城,請耐心等候,不要輕舉妄動。”賀霖鴻一愣,眼睛不眨地盯著賀雲鴻的筆尖。
賀雲鴻蘸了墨,又落筆:“貝三郎擁立新帝,此乃不智之舉,賊子必會從戎兵處回城稱帝,他入城後第一件事,就是緝拿貝三郎,貝老爺已然傷殘,貝府之傾,無人能挽。欣妹,我知你與其有過前約,但此時不能顧念私情!若木頭兄弟未到京城,君千萬不可貿然救人!賊子勢大,城外敵兵雄踞,城內木頭兄弟的力量極為有限,若君不思利害,因一念舊情而任性作為,則無異以卵擊石,必然損耗木頭兄弟可貴的實力。使木頭兄弟日後無所依託,於大局有傷!請君務必聽我一言,蟄伏潛藏,絕對不可動手,一定要待木頭兄弟歸來!為兄在此反覆叮嚀,切切!切切!”
賀霖鴻的眼裡湧上了淚水,問道:“你怎麼這麼說?”
賀雲鴻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了下硯臺,賀霖鴻抬起手來,含淚為他研墨。賀雲鴻垂下眼,沾墨寫道:“我此去南邊,生死未卜,若有再見之時,定與君戲言成真,當結連理。若無再見,也請君莫要過於愁傷,你我之間,緣分有限,雖然通訊數月,但畢竟從未謀面。筆紙之交,非同現實,君並不知我實為何等樣人,就是從此永別,君也無需太過遺憾。……”賀霖鴻看到此處,眼淚流下,忙舉手擦臉。
賀雲鴻又瞪了他一眼,繼續寫道:“亂世之中,君當以國家為重。君是心懷大略之士,若我真泯沒於塵,就請君替我掃蕩狼煙,還我河山,定可慰我在天之靈。”見到這幾個字,賀霖鴻抽泣起來。
賀雲鴻停筆,想了想,吸了口氣,寫道:“我不能在京城侯君,有負雅意,望君見諒。臨行匆匆,帛短意長,再祈珍重,祝君一切都好,勿念,兄草上。”他落了五日前的日子,從玉珏中取出小印,按在了角落處。
賀霖鴻哭著問道:“為什麼?為什麼……”
賀雲鴻等著白帛幹了,找了個信封裝了,封了口,在信封上寫了“梁姐兒啟,蔣”,才說道:“她是個講情的人,也許看在勇王的份兒上,會來營救我。可是這個時候,如果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