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開朝,清點朝官,見新委任的賀尚書遲遲不來上朝,派來了太監後又遣和御醫來探問,來的人們見賀雲鴻的確在床上昏昏沉沉,回報給了建平帝,建平帝才相信賀雲鴻不是在鬧彆扭,的確是因父傷兄亡而臥病不起。
賀雲鴻所做的事,雖然被建平帝大加稱讚,說他“有節不降”之類的,但也被許多人目為離經叛道,不和禮數!頂住不接太子的降書可圈可點,但以兵脅迫大臣們認可安王,這在歷史上怎麼也逃不過“篡”這個字!賀雲鴻的名聲一夜之間,就變得汙濁了。
建平帝上臺後,為儘快把握住實權,首先置換的那些朝臣們,有許多是賀相的人,這些人雖然覺得此時丟官不見得是壞事,可也覺得這是賀雲鴻行事匆忙惹起的麻煩——安王根本不適合為帝!大家現在不僅要防著城外的戎兵,還得提防被建平帝殺了。結果,不僅太子那邊的人對賀雲鴻仇視萬分,連賀相這邊的人對賀雲鴻也沒有什麼好感。建平帝只給了賀雲鴻一個禮部尚書的官銜,明顯忌憚他,張傑知道不能來看賀雲鴻,否則建平帝以為兩個人又要幹什麼,馬上就能殺了賀雲鴻。
賀雲鴻完全孤立,過去總是熙熙攘攘的賀府前,門可羅雀。
賀雲鴻的身體漸漸好了,可還是不想起身,更別提上朝了。他成天躺在床上,不是迷迷糊糊,就是看著頭頂的帳子發呆。他的枕邊是那個信匣,但他再也沒開啟過,只是睡覺時,許是因為習慣,頭總是往那裡靠。
雨石走進來,說道:“公子,衙裡的宋官人來了,你想見他嗎?”
賀雲鴻半合著眼睛:“不見!讓他別來了。”
雨石嚥了口吐沫,小心地說:“他來……來了五六次了,還給大公子上了香,他說,公子如果不見他,他就天天來。”
賀雲鴻閉上眼睛:“不見!”
雨石遲疑著:“那個……要不您親自對他說?”
賀雲鴻不睜眼地問:“他給了你什麼?”
雨石忙說:“什麼也沒給!”
賀雲鴻“嗯?”了一聲,雨石有些紅臉:“就是……我弟弟……那個……在學堂被夫子說了……宋官人說,給我弟弟補習一次功課……”
賀雲鴻冷淡地問:“只一次功課,你就把我賣了?”
雨石大叫:“我可沒賣公子呀!他說只是想見見公子,說幾句好話呀!這怎麼是賣了公子呢?!……”
受不了他的呱噪,賀雲鴻皺眉:“出去!”
雨石說:“好好!我就去帶他進來!”轉身跑了。
賀雲鴻想起來,可是卻覺得懶得不想動,索性還是躺著。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腳步聲,臥室門簾一挑,宋源走了進來,雨石做賊心虛地跟著他。
賀雲鴻閉著眼睛,裝睡覺。宋源向賀雲鴻行了一禮,說道:“賀侍郎。”
賀雲鴻不理他。
雨石有些不好意思,給宋源搬了個凳子進來,小聲說:“那個,您坐,我去給你倒茶。”
賀雲鴻真想臭罵雨石,可是那樣就破了功,只能咬了下牙,依然閉目不語。
宋源與賀雲鴻共事兩年,他過去見到賀雲鴻時,賀雲鴻一向衣冠楚楚,有種難言的清傲,可是現在賀雲鴻容枯骨瘦,頭髮蓬亂,宋源覺得自己執意要見沒有洗漱的賀雲鴻其實很無禮,他有些手足無措,在賀雲鴻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也不說話。
屋裡沉寂,片刻後,雨石進來了,用茶盤端著茶遞給宋源:“您用茶。”
宋源說著謝謝,將茶接過來,然後繼續看賀雲鴻。雨石站了一會兒,見宋源就坐在床邊喝茶,忍不住小聲說:“您不是說要來說幾句好話嗎?是什麼呀?”
宋源遲疑著:“我就想,就想對賀侍郎說,他做的對。”
雨石責備地看他:“那你剛才怎麼不說呀!”
宋源眼角看著賀雲鴻無表情的臉,小聲說:“那不是,我有點不好意思,他是我的上司,這不顯得拍馬屁嗎……”
賀雲鴻終於嘆氣:“我不是你的上司了,你走吧!”
宋源高興地對賀雲鴻說:“賀侍郎,你說話了?”
賀雲鴻閉著眼睛皺眉說:“我也不是什麼侍郎了!”
宋源說:“哦,這不是叫順口了嗎?尚員外郎也還叫您賀侍郎呢,他也覺得您做的對。”
賀雲鴻翻身向裡:“別說這些了!你快些離開吧!最好馬上掛官辭職!”
宋源低了下頭:“戎兵圍城,到哪裡去?而且,我又沒做錯事,我不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