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關門裝沒看見,晚了。
☆、250。安若朝露
他怎麼會來?竟然找到這裡!
意料之外,更是情理之外,從哪兒想都沒有這種可能性。
我縮著腦袋掩耳盜鈴地退回到看不見他的角度,想了想站起身,聽到外面傳來清晰的打袖聲,利落又幹脆。
“奴才年羹堯給福晉請安。”
他的聲音仍像我記憶中的有禮而恭敬,沒了方才在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驚訝。
出了門徑直走過去,仍單膝跪在院門外石階上的人微微調整方向,重複著對我又了一回。
孝顏挑眉看了我一眼站到身邊,跟過來的易安行久默不作聲地立於兩側,氣氛僵冷得就像腳下的雪。寒風吹過揚起一片,白了他大半身子。
“年大人,許久不見,沒想到竟在這裡巧遇。”
年羹堯維持姿勢半跪著,略抬了頭讓我看到他的笑,凍在臉上似的久久不退。
“此地遠離京城,哪還有什麼奴才福晉,不過他鄉遇故知罷了。雪天寒涼,您快起來吧,要進來喝杯茶暖暖身子麼?”
“奴才不敢。”年羹堯作勢低頭又拜一回,掃打著寬大斗篷下的袖口站起身,抖落掉滿身的白,一襲軍裝精神抖擻。轉瞬間換我仰頭去看。
退後一步拉開些距離,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又開了口,“奴才奉四爺之命特地來接福晉,還請福晉收拾行裝,奴才好護送您回京。”
“回京?”我轉眼看向孝顏接收到她的視線,喔了一聲頭應道:“是四爺吩咐你的……他沒有交待連十三弟妹一起接回京去?”
這廝到底是從哪條地縫裡冒出來的?!
我笑他也笑,分明是雞同鴨講,還能笑得那麼坦然!剛才的怔愣倒像是我眼花的錯覺。
我的心騰地提起來,握了手攏進袖口仍是笑,邁了一步登上石階面對面地迎視,“年大人,一路上多有辛苦,只是……原該好生招待,偏偏此處太過寒酸又是我們兩個女人家住的地方,既怕此地民風淳樸招致閒言閒語,更怕委屈了您這威名遠播的總督大人。”
“福晉多慮了,奴才……”
“年大人,自古有云將在外軍命有所不授,更何況今日四爺雖貴為王爺卻也不統軍政,依我看您還是該多聽聽萬歲爺的,或是多與軍前溝通。至於家事嘛,王府裡一應事務早就交由年側福晉接管……今兒您行軍辛勞路經此地,恰在這戶老百姓的院門前討了杯熱茶,不好麼?”
年羹堯狹長的眼依然是笑,我從那相似的眼尾看出一絲漸漸挑起的溫度,直擴散至眉梢唇角。
他仍是站在那兒,看著我臉上擺的笑半晌不語。我抓著帕子掩嘴咳起來,孝顏嚇得臉都白了扶住我彎向她的背。
血從指縫洇出來,紅色像是用硃砂挑在白色絹帕上,我猛地攥緊縮回袖中。推著孝顏勉強地笑,“去給這位軍爺倒碗茶來,再取些銀兩……”
“不必勞煩。”年羹堯突然接住我的收聲,雙手抱拳換了一臉的歉然,笑隱於眼底,“今日多有冒犯,還請兩位夫人見諒,年某告辭。”
背影從眼前消失,我聽著腳步聲急忙上前拉了門輕輕推上,想要探頭去看忍著將門合掩。突然出現在門縫中的晶亮笑眼嚇得我摳住門栓,指尖疼得像扎進了木屑,不停地抖。
他竟去而折返,悄無聲息地站在一門之外盯著我看。
“奴才有句話忘了回稟,現如今年側福晉有孕在身,四爺千叮萬囑要心安胎。故……奴才斗膽,還望福晉再斟酌斟酌,若是回京操持府務……”
“年大人多慮了。”我將門拉開些許看清彼此,迎視閃在他臉上的誠意目光,“既是離開,便永不回去,還請年大人與令妹放心。京中,府中,不如此地一方院。不求富貴只盼安康,還望大人行個方便。”
孝顏的手撐在我背上,像是把風雪齊齊按進後心,直鑽入喉嚨往上,扯在嘴角的笑擋不住咳。
門外的人緊盯著我手中帕子,那抹笑就一直掛在他臉上,連帶眉梢上的白雪未曾消融分毫,異常熟悉。
這麼多年我見他的次數少之又少,這樣的記憶不該有,偏就真實得像刻進心版,一碰就疼。
咯吱咯吱踩雪的聲音漸遠,我輕輕掩好門吁了口長氣趴在上面。手拍到背上時我猛地站直轉回身,嚇得孝顏抓住我手中絹帕翻來覆去地看。
那座京城的漫天白雪,那座府裡的紅梅梢頭,此時顏色也該如此吧。
“快去收拾行李,這裡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