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經過千年等待,誰有那未了之願,竟有勇氣等待千年……
——這是額娘講給我的故事。
自我見到額娘起總是我磨著要她講時才會得到一個,這一回卻是她主動講給我聽,可她卻不知道我是那胸前有痣之人。
我有前世的記憶麼?
如果有,該是怎樣。
像我這樣好記性的該不會忘,偏卻一都記不起。
額娘因為我還沒有遇到那個人,那個讓我甘心為她受盡千年之苦亦無怨無悔的人。我不知道她在哪也記不起該是怎生模樣,是否會像三嫂那樣臉上有個酒窩,如果那樣也許我的等待更有意義。
可是她又對我也許我等的不是那樣一個女人,她告訴我這世上的情有很多種,不是隻有男女之情還有父母之孝兄弟之悌朋友之信甚至是國家之忠。這些師傅都曾教過,我卻不明白額娘到底什麼意思,但她的我都信,這世上必有一個人值得我等,千年也等。
額娘——從到大我有三個,生我的,養我的,還有這府裡最最尊貴被阿瑪捧在手心寵著的這個,但我能稱為額孃的卻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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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有記憶起就認識她,阿瑪會給我講她的事,畫她的樣子給我看,很認真地讓我記住畫上的女人是我額娘,卻從不讓我講別旁人聽,任何人都不行,就連生我養我的那兩個額娘都不許,而我也只能喚她們姨娘,像是我的那些兄弟還有二姐。
不疑有他,因為弘晝對她們也這麼叫,在這府裡能被喚作額孃的只有畫中這個女人,其他人都不是。
私底下我聽弘晝偷偷叫過,我也試著叫了一回,卻把我親生的額娘嚇得退到很遠,總是笑著的臉都僵起來。我再不試,不想再見到那種疏離恐懼的眼神,像是府中下人而不是我孃親。
我問阿瑪這算是秘密嗎,他竟看著我頭一回笑,抱我坐在腿上像對二姐那樣,只一個字讓我也笑起來:算。
這個秘密我守了一年,直到額娘回來我以為終於可以講給她聽,阿瑪卻囑我任何人都不行,那副樣子比任何時候都更認真,好像我真能幫他守住什麼。
失落卻仍欣喜,因為在這府裡我終於有了額娘,我喚她她會應,而她是被阿瑪喜歡的,時常去她那裡有有笑,不像在耿姨娘那兒一坐便一下午隻言片語也沒有。這樣的她卻不知曉我和阿瑪之間的秘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男人的秘密。
我曾在宮裡聽那些碎嘴的下人偷偷過,阿瑪也有兩個額娘,一個是我去時便會見到的瑪嬤,另一個我卻沒有見過,因為她早就不在了。我不知道她什麼樣子,是不是也像畫裡的那個額娘讓阿瑪那麼喜歡著念念不忘,卻也當成個秘密藏進心裡,誰也不問跟誰也不提。
額娘回來了,除夕夜出現在宮裡,突然出現在我眼前隔得很遠。我看到她坐在阿瑪身旁,偶爾抬頭便是笑,像識得這宮裡所有的人,而和阿瑪一樣坐在皇瑪法近前的叔伯嬸嬸甚至是那些我知道不知道的女人也都認得她。滿天煙花下那張臉忽近忽遠,像是仍在畫裡觸控不著該有的溫度。
我好不容易馴好的鸚鵡被她帶回府裡,每日嘰嘰喳喳只會一句額娘吉祥,她總是抱著弘晝給它餵食,偶爾低頭看我只是笑笑,話也不多兩句。我想要回那隻鸚鵡再不給他們玩耍,像在耍著我一樣讓人抬不起頭,可是看到她精心地喂有時會站在那兒看著便笑,我竟捨不得。
我更覺得弘晝比我幸運,雖是換母我的孃親對他很好,而他的孃親冷清得就像阿瑪,雖是用心照顧我卻很少話也很少笑。這個才剛回來的額娘也對他好,處處都好,不只講故事給他聽教他戲文還總是笑意盈盈,把所有好的不管吃的用的全都給他,順帶給我。
她回來前我們兄弟很好,回來後仍是,卻又有些不同。我們變得會爭,爭關注爭寵愛甚至連罰也要爭,只是……他為阿瑪我為額娘。
我不是存心傷害兄弟,可是我又必須承認那是故意的,故意撓花了弘晝的臉。那時幾歲?好像是額娘才回來不久,四歲的時候,我記得清楚不曾忘記。
那時的她午後總會抱著弘晝靠在懷裡憩,而我躺在床邊遠遠地看,又假裝睡了閉上眼睛。沒有人來拍我的背,也沒人聲話哄我入睡,柔得就像床尾那隻貓,肚子上那些軟乎乎的白色長毛。
府裡的人都福晉好,我也覺得她好,可是我也明白了什麼叫親疏有別。即使同是別人的兒子,也是分遠近的,比如我和弘晝。
只是那一回我倒因禍得福,雖被阿瑪罰跪又抄書,額娘卻抱著我坐在床上,只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