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未曾停下腳步,一路急跑而去,留了二人在漫天風雪中。
“沒事……”沉香時常笑著的唇似是冰住,唇角彎彎半張地看著眼前面孔,想像他常的回家吧那樣輕鬆道上一句,卻怎麼也不出口。
“先生把你許了人,何時的事,杭州還是京城。”
弘暉一連問了三句,都像在陳述,得極慢。
沉香噗地笑出來,攏了他斗篷卻推不開。如此近,臉像貼在那團絨毛之上,遮住唇角看不真切,只一雙明亮眼睛,閃著光芒。
“我逗陳太太的,你常在那裡,又不是不知她,每回來都要拉著人上半日方肯離去。”
弘暉就著白雪映照的光,看得仔細,指尖抬到臉旁,幾乎觸到眨動睫毛,轉而拉住風帽,擋住飄向她臉上的冰雪。
指間墨香,腕下梅香,纏繞住修長乾淨的手掌。
兩人對望半晌,沒再開口話。
“哥,姐,還不快過來,站在巷口做什麼?沒撞到吧。”
蘇致遠站在院門前跺著雙腳,遠遠地喊。
沉香歪頭看過去,帽沿蹭過弘暉下巴,露出半張臉,笑著回應,“來了。”
弘暉退後一步,看著朝家門跑過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搖頭看向胸前,笑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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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後,弘暉回到房裡,拿了卷書坐於窗前。
翻了一頁才欲下塌,房門吱啞一聲輕緩推開,沉香端著托盤邁進來。茶香四溢,熱氣彌散,茶杯旁兩隻果子。
“喏,致遠買的凍梨,甜得很,給你送兩個嚐嚐。”
“正要去看你。”弘暉走到近前,接過托盤放在桌上,掩了房門又看她一會才輕聲詢問:“方才傷著了?”
極淺的藥香,他知道,只是看不出傷於何處。
託了手肘才要再問,沉香的手指擋在他唇間。
“弘暉。”
幼年時,她也如致遠一般喚他哥哥,不知何時,就變了。她話時,不需稱呼,兩個人自有默契。
今日這聲弘暉,倒是頭一遭。
弘暉看著她,雙唇抿起,仍貼著柔軟指腹。手上不覺收緊,見那巴掌大的臉上擰了眉心才忙鬆開,她卻搖晃著扶住桌角。
停在唇邊的纖細手指藏到了身後,再看不見。極細微的哼,皺眉的便換了個人。
“沒事,只是磕了下,不礙,上過藥了。”
弘暉扶她到了塌邊,見其走路便明白於心,仔細放了軟墊,沉香卻倏地轉身看著他,不肯坐下。
“弘暉,我知道自己,若非你……我也不可能結識如你這般男子,我明白,尋常女子是配不上你的……”
“沉香。”弘暉輕喚一聲截住她的話,雙眼始終未從面上移開。
雙頰緋紅,像從燈芯裡偷了片暈彩染在臉上。
“弘暉,這些,我就是想問你一句,王爺和福晉,待我很好,我知道,我阿瑪和額娘就連致遠都你會娶我,可是我十七了,十七歲,就是選秀也要過了年紀,你不準備娶我麼?”
他就那樣看著她,不開口,亦不動,只認真看著,似在沉思。
“今兒,陳太太來問,我回她時心裡是喜的,總覺命定裡就是要嫁你的,每回想起也歡喜,可是,這麼多年,我怕……怕是自己騙自己……你若沒動過娶我的心思,你一句,不用怕我傷心,也不必怕見面尷尬,他日……他日我……我……我便嫁出去,不纏你。”
聲音越越,寂靜房內卻仍清晰。臉孔低到看不見,一雙手擰在衣襬上不停揪扯。
弘暉上前半步,低頭站在那裡的人似被嚇到,突地閃躲退後。伸過去的手堪堪扶在纖細腰身,跟著仰面摔倒的溫軟跌到塌上。
塌桌被撞得晃了下,燭光跳躍著倒向桌面,噝的一聲冒起黑煙,熄滅。
“你……”
“你……”
沉香推著身上壓緊的胸膛,聲音仍是啞,委屈得像在哭。掌心下,如鼓擂。
驟黑之前,蹙起的兩彎秀眉,被燭光映得清晰,映在他眼眸深處。
弘暉托住柔軟背後避開腰際,稍挪身形,胸前衣襟卻被緊緊攥住。聽見身下斷續的輕哼,忍了又忍強撐住自己,才問了聲,“可是磕到了?腰……”
吐出口的話,同樣低啞。